浅湖医院是一栋环境优美的拱形屋顶建筑,空气里总带有一股令人愉悦的淡淡的松木香味。硕大陶盆里的绿色植物都生长的鲜活旺盛。
杜言锡穿过一个门厅,走进中央一个巨大天窗下面空旷的地,有些人沿墙坐在扶手椅里,另一些人坐在房间中央铺有地毯的桌子周围。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病人一样,都不算太差。前厅有一个非常抑郁的女人,坐在钢琴前,用一个手指在按琴键,却怎么也弹不成一个曲调。
专属护士玉领着他穿过前廊,伸手按下电梯,她是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头发整洁地梳成一个马尾。“夫人这几天感冒好一些了,不需要用抗生素了。也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混乱了。”杜言锡点点头,脸上却无喜悦之色。
自从母亲的病情加重,家庭医生孙淘建议把她送到专门的疗养院治疗,“这样她也能多结识一些朋友,这对她的病会有帮助。”
“你让我妈跟那群神经病交朋友?”杜言锡神情有些可怖,声音几乎是在低吼了。
“这只是做一次实验性的治疗,就像朋友需要跟朋友在一起,这样会让他们感觉更好一些。”孙淘强自镇定地回答。
然而他母亲舒敏并没有从她的忧伤中摆脱出来。
“开饭时她什么都不吃,虽然她假装在吃,其实是将食物藏在餐巾里。一天两次,有人给他补充喝水,站在他身边看着她喝下去。她也起床,穿衣服,不过接下来她就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愿再出来,也不跟别人话。”刚开始一个月时,玉每天向他汇报情况。
杜言锡推门进去时,她正坐在窗前,从窗外飘进来一股盛开的丁香花熏人欲醉,她膝头上放着一摊开的书。他走过去把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轻声叫了一声,“妈。”
舒敏转过头来看看,露出了孩子一样羞怯、紧张的微笑,“瞧瞧我找到一好书,是写维多利亚时期的呢。完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找到这样难得的书,住在这里的人总喜欢把西乱放,而且还把我的衣服都弄混了,我是从来不穿黄颜色的……”
她喋喋不休地着,杜言锡看着她美丽的面庞上有了一丝松垮,那是他从来不曾发现的。“妈,你还记得川姨妈吧,她下周回国来看你……”
舒敏对着他瞪视了很久,仿佛吹来一阵又一阵的风打在她脸上,“人的名字我现在都记不住了。”她冷冰冰地。
接下来,她把书轻轻放下,站起来,举起胳膊抱住了他。她的皮肤有淡淡的气味,那是在他记忆中熟悉的气味。
“见到你真高兴。”她,一边摸摸他的脸。“你走了很久,咱们现在的帐都结清了吧?”
杜言锡走进院长办公室,“她已经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院长有些抱歉地舒敏没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朝好的向发展。
“即使给她增加了补充营养,她的体重仍然在下降,刚过的话完不记得,为了她,我们正在做我们所能做的一切。”他紧张地搓搓手,“她现在正处在临界线上,我的建议是可以在国外找更好的技术更先进的医院治疗……”
“你们不就是最先进的吗?”
……
回去时在车上,杜言锡拨通了沈亦蓝的电话,以刻不容缓的语气,“计划要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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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淼,外卖!”
陈淼生无可恋地从桌上抬起头,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份外卖了,自从拒绝了那个叫宋鑫哲的二百五之后,对开始锲而不舍的三百六十五天不重复变着法子展开攻势。
第一是食物战术,从早餐,中餐,下午茶,鸭脖鸡爪,晚餐,夜宵轮番给她进行轰炸,美其名曰“有一种幸福叫把你喂胖”,啊呸,陈淼从一大早上被外卖电话叫醒,还没下课被外卖电话催着下楼,做实验没接电话外卖哥直接送到了实验室,她体会到有一种崩溃叫外卖崩溃。
“我觉得他还是挺有诚意的。”罗熙喝着奶茶,吃着泡芙,腿架在床梯上优哉游哉地。
“叛徒!”陈淼头也不回地在写报告。
“长得也还不差。”娜娜在一旁吃着三明治也帮腔。
陈淼停下打字,转过身,打量着蹭吃蹭喝的两个人,“你们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不知道这就是糖衣炮弹吗?胖十斤可别怪我。”
罗熙和娜娜对视一眼,发现对的脸好像是圆了那么一点,双下巴也更明显了一点……
“咳咳……三水,我们这可是替你背锅,帮你长肉啊!”
“我可没逼你们吃。”陈淼继续做回去噼里啪啦打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药。”
一句话吓得另外两人差点把刚吃进去的西吐出来。
“对了,去DT实习的公告应该出来了吧?”娜娜突然想到。
“哦对。”陈淼赶紧打开校官,上面的公示名单里俨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来这些年上山下地风吹日晒的苦头没有白吃,范老师诚不欺我!
“怎么样?”罗熙和娜娜凑过来看,“哇,三水,有你的名字,太棒了!”
三人欢呼雀跃,接着继续往下看详细内容,“以上被选中生须完成为期一个月的动物园管理员工作,以便更加熟悉动物的生活习性,拉近和动物的距离,为进入实验室的后期重要工作做准备。”
看来还是摆脱不了被铲屎支配的恐惧啊,三人不禁傻眼了。
从到大陈淼有过很多的理想,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图书管理员、电影导演、熊猫饲养员、建筑师、研究大脑的科家、给外星人当间谍……但是,随着慢慢长大,她明白自己最多就当个做科研的虾米,跟她爸爸,爷爷相比实在差的太远了。
陈淼的爷爷是5年代最早一批的留生公派留,几年后成归国,就一直在研究所工作,是一个传统分的知识分子,放弃了国外的高薪邀请,回国勤勤恳恳地工作,将自己的事业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她的爸爸也继承了爷爷优良的基因,毫不费力地从优秀到留博士,陈淼的记忆中,爸爸总是在工作,经常出去野外考察,回来了也会忙到几天睡在实验室里。
陈淼的妈妈是医生。陈淼出生在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生活的和谐平静,直到那一年的秋天,那个与任何秋天无异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