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夏天,是谁过,不管发生了什么,时间永远不会为某一个人放慢脚步。似乎只是眨眼之间,在美国的交流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幸运会等在痛苦后面,这句话原来并不只是句鸡汤,开始不过是无心插柳,没想到院那一个来美国藤校交流的机会,最后竟落在我身上。
早晨微微泛红的阳光透过连到天花板的玻璃窗照进了教室,照到了老教授上下翻动的手指上。
这是我在美国的最后一节知识产权法课程,教授正在给大家布置一个案例研究,研究结果将作为教授这期的打分依据。
“这是今年在德国刚结案的一个案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个案例将来一定会成为专利法上的一个经典案例,案例资料下课的时候大家在桌上领一下,期知识产权法的结课作业,就是对这个案例进行分析……”
我支着下巴看着老教授手中拿着的一叠案例资料,这次的作业看起来很厚啊,比之前的几次作业都要厚。
坐在旁边的同伸出胳膊拐了我一下,见我转过头,他收回手臂,歪着脑袋用唇语对我,“听课呢,还是发呆呢?”完露出一个快咧到耳根子的笑。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另一边的Wend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扭头看她。
她捂着嘴,凑到我耳边,“下课跟你。”
中午下课后,我从前面讲台上领了一份案例资料,正准备翻开看,Wend拉着我的胳膊,急匆匆地往教室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找,“奇怪,崔译闻怎么没跟上来?”
“他刚才遇到了个认识的同,应该还在教室里聊天。”
“女同吧?”Wend调皮地笑了笑,“崔译闻就是人缘好,尤其是女生缘。”
我也跟着笑了笑。
“不过我看他对你可不太一样,”走到教楼外面,Wend又往后看了一眼,转回头对我,“一个生物专业的生老是跑来听知识产权法课程,我可不信他是冲着咱们老教授来的。”
“人家冲着求知欲来的。”
“你可别逗了,就他那公子哥性格,还求知欲,谁不知道他每专业书到了期末,都还跟新的一样。”
顿了一会儿,Wend用胳膊肘拐了拐我,“你没发现他老找机会跟着你吗?上周末那场活动更是,简直就没怎么离开你身边。这可太不像崔译闻了,你才来几个月不知道,每次咱们圈子有个part什么的,他都跟只蜜蜂似的,每个人都得去聊几句。”
“他上周末状态不好吧,估计聊不动了,我们也没多少话。”我又翻开手上资料,刚看了一眼,Wend的爪子伸过来又给合上了。
“讨论正事儿呢!你怎么没个正经儿?”她瞪着我。
哭笑不得的我啊,“我看看作业怎么就不正经了?”
“你这把年纪还没个男朋友呢,还好意思看作业!”Wend一脸鄙视地瞟了我一眼。
我:“……”
“崔译闻很可以的,多的是姑娘觊觎着呢,当男朋友很可以的!”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看了看我的表情,她又,“人长得也眉清目秀。除了性格花哨了点,女性朋友多了点,其他的也没毛病。”
“嗯,”我笑了笑,“你看上他了?”
“别瞎,Wend姐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没男朋友的是你。”
我摇了摇头,“你这媒婆是自发的,还是收费的?”
Wend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了起来,“你个鬼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然收费了,不过就收了一丢丢。”她捏着指头比划了一下。
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倒把我噎得没话。
Wend一直爽快亲和,校的中国留生她几乎都认识,听过她有这个副业,只是没想到她最近和我走得近,也是因为这项副业。
“他吧虽然女性朋友多,但正牌女朋友一个都没有过,现在对你这么用心,也算浪子回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值得好好考虑考虑。”Wend认真地挑着眉毛,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既然他托了你,你和他明白吧。”
Wend停下来拉住我,“我没听错吧?”
见我不话,她表情严肃了一些,“这子可真会挑,我们圈子里这些姑娘估计也就你一个不愿意的。”
她严肃了,我就想笑了,“那可不一定,你愿意吗?”
Wend看起来被我整得没脾气了,“你个坏蛋,想让Wend姐出轨啊?”
我们俩一边笑一边接着往餐厅走。
“安亭,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走了一会儿,Wend突然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脑袋里隐约要冒出一个人的脸,又被我努力压了下去。
“没有。”
Wend歪着脑袋看了看我的脸色,笑了笑,“得了,明白了,崔译闻那里我去给你顶回去。”
我点了点头,又低头翻开案例资料。
Wend一边哼着一首英调,一边也跟着翻开资料,“料理完大事,现在可以看看这些事了。”
看了一会儿,她,“这个原告的名字好像是中国人,你看。”她的手指落在几个英字母上。
我眼睛放在资料上,脑袋也不知道飘在哪里,她又拽着我指了一遍,我才扫了一眼那几个字母,“是中国人的名字,姓徐或者许。”
完,我突然僵住,拉过Wend手上的资料仔细看了看,被告那一栏的名字写的赫然是Yinan XU。
“你怎么了?”Wend拍了拍我肩膀,“突然间这么激动?”
德国,知识产权,Yinan XU……这些串在一起,我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份资料意味着什么。
“我不吃午饭了。”我胡乱冲Wend摆了摆手,抓着资料冲了出去。
想赶回宿舍看,但路上没有按捺住,就近在校园绿地的一棵大树下坐着读了起来。
读完这份资料,太阳已经绕过大树的枝丫,照到了我身上。
这份资料讲得果然就是许亦楠在德国的那个官司,资料上显示这个官司历时接近一年,在今年3月才结案,许亦楠胜诉了。
资料有五十多页,中间很多内容都进行了简化,但每一个关键的时点都记录得很清晰。
在被告的律师团中,我看到了Catherine的名字。
我抬眼看了看被告栏里许亦楠的名字,又低眼看了看律师栏中Catherine的名字,心里似乎有一股情绪在慢慢涌出,不清是什么,又被我迅速压了下去。
不管曾经怎样,现在,这两个名字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只就专业角度来看,这个案例确实很,原告和被告每场开庭都打得热闹,一项关键证据接着一项关键证据,诉讼过程就像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直到最后一次开庭,才终于分清了胜负。
怪不得这个官司花费了他那么多时间。
“在大树底下睡觉,很惬意啊!”
突然冒出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崔译闻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他从容地表情,心里想,难道Wend还没来得及把那些话告诉他?
他把一个纸袋子放到我膝盖上,“没吃午饭吧,给你带了点。”
我捏着袋子没有话,他转回头看着远处,也不再开口。
“吃吧,一盒寿司而已,不会让你以身相许。”完,我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倒笑了起来。
笑过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很想见见,能比我崔译闻还要好?”
“和别人没关系,我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你。”我淡淡地。
“你……你会不会拒绝人啊,太直白了吧?”他转过身子面对我,“就不能两句客气话,比如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啊,你要回国了受不了两地恋爱啊,这些理由听着都很充分啊!”
“我真没那么想。”我瞟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张大嘴,一副愣愣的样子,“所以我就服你,总是这么理直气壮。”他冲我竖了竖大拇指。
“有喜欢的人又还是单身,那就是和我一样命苦了,单相思。不然咱凑合凑合?单相思嘛,不好受,能少一个是一个。”
我默了会儿,明白过来,Wend要帮我挡回去,看来是自己做主编了个我心有所属的理由扔给了他。
也罢,他能死心,什么理由也无所谓。
我想了想,“我受不了两地恋爱啊。”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教一下就会了,果真是霸!”
他拔了根草,在指缝里转悠,“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去办退跟你回国,或者你想留在美国读书那就更好了,我去帮你搞定。”
我想了想,“可是我配不上你啊。”
他皱着眉头,转头瞪我,“能不能严肃点,我是认真的,这么多年就认真了这一回。”
“我不喜欢你。”我。
“你你你……”他了十几个“你”,最后转回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