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仵作吗,怎么死的?”王地藏抬抬下巴。
绍兴扭头去在大狗身上拿捏了几下,扭过头来:“被打的,也就是条狗才撑了这么长时间,这要是个人早就死了。”
身后木门吱吱两声,打开一个缝来,火光映出一张苍老的脸庞:“先生,您把火灭了来屋里吧。”
王地藏起身微微躬身:“老伯,若是不便就算了,我二人在此凑合一晚也可以。”
“便便,刚才老儿以为是那帮当兵的又回来了,所以才不敢开门,两位一看便不是恶人,尽管进来便是。”
王地藏跟绍兴互相看看,这才起身进屋,老头在屋里点了油灯,灯光不亮可总归屋子里能看个大概。屋里虽然收拾过可看起来还是知道之前应该是一片狼藉。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缩在角落,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像只受惊的鹿一般。
坐下身子王地藏看看左右,才开口问道:“老伯,家中可是遭了兵匪?”
老头眼睛一红,眼泪就下来了,嘴里叨叨着:“都知道当兵的是为了保家卫国,上战场打仗那是掉脑袋的事情,咱都知道,可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人活个什么味啊,我可怜的儿啊。”
老头嗷嗷痛哭,王地藏皱着眉头,绍兴凑过来问这是怎么了?王地藏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话。
“老伯,您儿子怎么了?”王地藏问。
“死了,被活活打死了,尸首就在里屋,儿媳妇也让这帮畜生糟蹋了,一天了都没话。”老头哭着道。
王地藏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出言安慰,其实比这惨的多的事王地藏也见过,只是没有像这样,坐在这里,坐在他人面前,听着当事人诉。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是嘤嘤的流下眼泪,怀里的孩倔强的拧着眉,留着眼泪不出声音。
“这帮畜生!”绍兴砸了一下桌子,大概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王地藏白了一眼,这厮要在其他卫所,估计也得是个打杂的,怎么都跟自己坐不到一块。
从怀里又掏出几枚碎银子,王地藏伸手放在桌子上:“老伯,这些您拿着,家里被抢的差不多了,用这些钱撑几个月,总归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老头连忙伸手来让:“恩公啊,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您就歇歇脚,老头家如今真的是连一点吃食都拿不出来,要不然也不能如此怠慢您。来老儿都不准备活了,有了您刚才给的那两个银角子,就够老儿撑一段时日了。”
天空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屋里除了王地藏之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王地藏眉头一拧。
“都出去,从窗户走,找地躲起来。”王地藏厉声道。
绍兴一脸茫然,完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头呆脑的看着王地藏。
“走!”王地藏又了一次,绍兴也不知道为啥,就赶紧点头往外跑,老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赶紧拽着儿媳妇就要跟着走,没成想刚等绍兴翻出窗户,门就被一脚踢开。
“妈了个巴子的,大半夜的突然下雨,害得老子们兜了圈子,还是这家娘子有心,知道给爷爷们留灯。”
当头进来的大汉巴掌宽的护胸毛露着,满脸的胡茬子看起来要多土匪有多土匪。老头心道一句完了,妇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王地藏扭头看去,进来之人足有七八个,高矮胖瘦,哪有当兵的模样,活脱脱的土匪出身。
“嚯?这又是哪根葱?嗯?这么多银子?”大汉打量王地藏的同时,就看上了王地藏放在桌子上的那把银子,上前来伸手就拿。
“诸位大爷,银子拿了就走吧。”王地藏皱着眉头低着头道。
“嘿?我子?你算哪根葱?外面下着雨看不见吗,想冻死爷爷们?嘿嘿,还是得有娘子来给爷爷暖暖身子。”着大汉理都不理王地藏,搓着手就要冲那妇人去。
一只手拦住了大汉,大汉看着眼前怂不拉几的王地藏,没想到这厮敢伸手拦自己,抬手就是一巴掌,王地藏起身一脚,把大汉踹的退出去四五步。
大汉身后的同伙扶着大汉,一个个怒目睁圆。
“给我整死他!”大汉一声怒喝,一帮人就冲了上来。王地藏废了一身修为,可身手还是有的,奈何架不住对人多,没过几下,就被前后夹击。
这边一拳,那边一脚,终于,王地藏支持不住,被人从背后一脚踹的前倾,又被人从右边一脚踹在脸上,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不知哪两个提了两根木棍进来,对着王地藏就是一顿乱轮,王地藏只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打了老久,王地藏早就不动弹了,许是觉得王地藏死了,这帮人才把王地藏扔出房去。
等王地藏清醒过来,刺眼的光亮让王地藏很艰难的睁开眼睛,地上的泥水还未干不过总归雨是停了。王地藏身巨疼无比,左腿明显骨头受了伤,疼的根动不了。咬着牙强撑着站起来的王地藏,在院子里找了根棍子拄着,艰难的走进房间。
昨晚坐的那张桌子边倒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老头,桌子上一副被扒的赤条条的身躯,下身还有着血迹,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孩背对着王地藏趴跪在地上,脑壳上一个大豁子碎的都能看到脑浆子。左右看看没有绍兴的影子,这厮应该是跑掉了。王地藏回头看看天,看看地,来王地藏穿的朴素但也算体面,如今披头散发满身泥浆,如同要饭的一般,
王地藏伸手捡起自己那把黑伞背在地上,一眼不发的拄着那根棍子,强忍着身疼痛,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外挪着。出了院子才看见,院子外面居然站的有人,几个村民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王地藏。
王地藏这才看见,不远处确实还有几户人家,这应该是个村子,看这帮村民应该都遭了灾,昨夜没有一家敢点灯。王地藏一言不发,盯着脚下的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挪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想跑,只想离这个地远远的。
有一种感觉叫怕,这已经很多年没有在王地藏身上出现过了,可是王地藏现在,很怕,怕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