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三婶那张带着皱纹的脸上,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的折射在那里。她早上八点不到就来了许家,进门后一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双眼睛大多时间都盯着外面。
桌上放着早已冷却的半杯茶,是的,自她进门后只喝了许家半杯茶,她是吃过早饭才打电话让凯接她的。许家的佣人一早就被柴嫣然打发走了,只余下刘妈一个,现下正端立在一旁等候着主人的吩咐。凯坐在偏厅漫不经心地翻着早报,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
钟声铛铛响起,时间来到上午十点。柴嫣然紧绷着神经在沙发上端坐了一早上,等她有些耐不住,心想:今天该不是不来了吧?要是这样,岂不是白麻烦人家三婶在这干巴巴等着了?
她掩嘴轻咳两声,朝刘妈使了个眼色,刘妈会意,立马收拾茶杯换上新沏的凤凰茶。柴嫣然呵呵干笑,招呼三婶喝茶。
“这…等会她要是来了,我要怎么称呼她?”柴嫣然看看慧珍再看看三婶,最后与慧珍两人一同看向三婶。亲家母?她配吗?曾姐?太老。她夫家是她同村的,也姓曾,但叫曾太太,似乎也不大合适。三婶端起茶杯,目光依旧看着外面,神色淡然道:“什么也不用称呼,且听听她怎么。”
正要喝茶的三婶忽又放下茶杯,神色凝重地对慧珍招手道:“我二十几年没见她了,早不记得了,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人。”
慧珍应了声好,抱着孩子走到三婶身边往外面一看,只见一百米开外缓缓走来一人,她穿着一件中长款黑色印红色兰花薄袄,下身穿着黑色裤子和布鞋,齐肩短发,很瘦,不正是曾秀茹嘛?
农村人这时候大多不是下地干活就是洗衣收拾家里,稍微闲点的要不在家看电视,要不在老人活动中心打麻将闲话家常。日头渐热,曾秀茹一个人在水泥路上缓缓前行,宛如一个寂静诡计的幽灵。
慧珍点头道:“是她。”
刘妈也凑上前来,指着曾秀茹道:“在我们家门口走来走去的就是她。”
三婶从沙发上站起,略微整理一下衣角,对柴嫣然道:“亲家母,你先坐着,让我出去会一会她。”
同样作为女人,同样四十多岁的年纪,柴嫣然和曾秀茹比起来差别不是一点点。一个像三十出头的少妇,另一个则是邋里邋遢的庄稼妇女。且不衣着保养,就是架势上柴嫣然也甩了曾秀茹好几里地。
三婶直直走到曾秀茹跟前站定,两人不知了些什么,便行到另一条路上消失不见了。
刘妈看看差不多该备午饭了,只是两个主子都没发话,她也不知道要煮几个人的量,只得干站在一旁,柴嫣然和慧珍相对无言。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柴嫣然与慧珍隐约听到外面有阵阵哭声,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往窗外看去,只见曾秀茹捂着嘴哭哭啼啼的一路跑直奔许家,三婶在后面追着,几次想把曾秀茹拉走但都被她甩手挡开了,两人一前一后没一会儿就进了许家院子。
曾秀茹哭声渐近,大步跨进门槛直奔慧珍,柴嫣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曾秀茹抓着慧珍的双手,哭的稀里哗啦。
紧接着三婶进门,见这状况,二话不扯过慧珍护在身后,看着曾秀茹冷冷道:“人要脸树要皮,你这都走多久了,现在看女儿过得好再回来相认,早干嘛去了!”
“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曾秀茹理也不理三婶,一把将慧珍拉到一边,捧着慧珍的脸左看右看,哭的满面泪水。
“慧珍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好歹我也抚养了她五年多,不想她那有可能吗?你自己也是当妈的,怎么话那么刻薄!”怼完三婶她又对慧珍:“慧珍,是妈对不起你,妈向你忏悔!你原谅妈好不好!”着便要跪在地上,慧珍伸手止住她的动作,沉声道:“我受不起你的礼,有话你就直吧。不过我丑话可先在前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属于许家的,哪怕我是许家媳妇,也不代表我能动这些西这些钱。所以,我是没钱给你的!如果你是为了钱,劝你省点口水吧!”
对于这番言辞,柴嫣然乃至偏厅的凯听着都表示格外舒服,不过曾秀茹可不舒服。她愣的倒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慧珍,痛心至极地道:“你自己现也已为人母,怎能出这番话来?死囚犯还有上堂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呢,我是你亲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慧珍抽回手,让刘妈把孩子抱进偏厅,扶着三婶坐下,对曾秀茹只用了“自便”二字,既不叫她坐,也不请她喝茶,对待她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她愿意给曾秀茹一个辩解的机会,但不代表她能真心接纳曾秀茹。
姚新盛死后不到一年曾秀茹就走了,而且还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走。姚新盛地周年祭日她没回来,慧珍每次生病每年生日,每份开心和不开心她不在陪在慧珍身边的始终只有姚君一人。姚君一生未嫁,将慧珍视如己出,宁愿冷着自己饿着自己也不让慧珍受冻挨饿,别的女孩子有的姚君也会尽量满足慧珍,就算是西不如别人的好,她也不叫慧珍给人看轻看扁了。那些时候,曾秀茹人在哪里?
曾秀茹目光哀戚地扫过坐在面前的这三人,柴嫣然尴尬地别开脸,但可以看得出来,她是打从心里瞧不上曾秀茹的,只是碍于三婶和慧珍在没发作而已。慧珍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茶具,三婶瞟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一声冷哼。
三分钟后,慧珍终于抬眼看向曾秀茹,她表情冷漠,决绝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你不是有话要嘛?怎么不了?难道你千百计打听我的事,就是为了来这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