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日头晒的人头皮发疼,湿漉漉的水泥地上被太阳一暴晒产生一股十足的闷热感,十里无风,就连空气也是燥热的,热的叫人压抑,叫人烦躁。
慧珍叫来刘妈,让她带着静宜去串门子。静宜喜欢出门,只要在外面玩的开心肚子不饿就不会找慧珍。此时她刚吃完奶又换了新尿裤,慧珍离开一两个时不成问题。
“少奶奶,你要出门吗?”刘妈问。
瞒是瞒不过的,与其让柴嫣然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慧珍自己坦白。刘妈不是爱搬弄是非的,否则那次也不会把柴嫣然和慧珍的两头服帖。许家人信得过她,慧珍也信得过她。况且,刚才她也看到曾秀茹提西来了。
“有些事不能总拖着,有些话,我要当面问她个清楚。”慧珍面色决然地。
刘妈暗自一思忖,也赞成慧珍的想法,“也好,那天凯的大伯娘叫我去摘枇杷就是想套我话,我想村里不光她看见曾女士来了,别人定也看见了,天长日久这么下去,总有人会在背后扑风捉影三道四。夫人又是个好面子的,要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到她那可就不好了。”
慧珍点头,刘妈抱着孩子凑到慧珍跟前低声:“前几天老爷走了也没个夫人打声招呼,她到现在还恼着呢,这几天我们都不敢惹她。”
到柴嫣然好面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一语言毕,刘妈又忍不住提醒慧珍一句:“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朗,她并不赞成你和曾女士来往。可…可那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好与不好只你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往来也没人敢什么。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人为财死。这么多年她都不管你死活,为何你嫁人了她就那么情真意切的来相认?你还是谨慎些好。要知道,她可不止你一个孩子…”
刘妈很识趣的没把话往下,意思慧珍已经明了,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能对她出这番话来的却没几个。她感激地冲刘妈点点头,道:“刘妈,谢谢你,不过你放心,我早已不是五岁时的姚慧珍了!”
车子开出许家庄,曾秀茹正坐在村外的荔枝树下休息,用手做扇往脸上扇着风,发愁地看着天空的烈日,不时用袖子擦着额角上的汗。慧珍将车停在她面前,打开车门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曾秀茹见是慧珍很是激动,上前两步就又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强笑着对慧珍:“不用了,我等下到集市搭三轮车回去就行了。”从曾家庄到集市的三轮车每天两辆,一趟八块钱,客满就发车,要走将近半时。曾秀茹一般都是走路来的,只回去才搭三轮车。
慧珍淡淡地看着曾秀茹,“不要紧,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做。”
“那…那好吧!”曾秀茹不再推辞,又拍了几下衣服这才上车,车上开着冷气,相比外面的闷热,车内十分凉爽舒适。
有钱人就是好啊!她心里响起这句话,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曾有福和曾有旺。曾有福那人滑溜贪玩,头脑比曾有旺好就是死的太早了。她一辈子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没想到今天坐了还是托女儿的福,那个被她抛弃了二十几年的女儿,想想真是讽刺。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丈夫在家做饭,她上山砍柴,家里到现在还没个煤气。只养了一头母猪和两只母鸡,过几天母猪就要生猪崽了。指望曾有旺,感觉希望不大。靠他搬砖能挣几个钱?就是有钱也得盖房子,不然住着瓦房哪家姑娘愿意嫁?嘴巴和头脑又不是一等一的。照这样计算,曾有旺是很难有钱买车了。
她左看右看只有慧珍一人,笑问道:“静宜呢,怎么没来?”
“我让刘妈抱去串门了。”慧珍目视前,语气仍旧淡然。
有钱人就是好啊!这句话在曾秀茹心里再次响起。你看看慧珍,农活家务活根不沾边,家里大事公婆顶着,老公长得好看会赚钱还体贴,出手多阔绰看看姚君的周年祭日就一目了然,就是连孩子都可以想不带就不带。这样的生活对于一辈子苦干的曾秀茹来简直和皇后没差别。
刚上车还好,渐渐的曾秀茹觉得有些不适。毕竟是头一回坐轿车,晕车也很正常,她便扶着额头靠在车窗上憩,胃里开始倒腾。
手臂被人碰了两下,勉强睁眼一看,慧珍手里拿着一罐咸话梅。
“吃点吧。”
“好,谢谢你。”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感动,曾秀茹竟然泪目了,这次是发自真心的想哭。尽管慧珍看着仍是冷冷淡淡的,但却会主动送她回家,还拿话梅给她。慧珍这是在慢慢软化了,也是啊,她俩可是有骨肉亲情的。
过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停下,慧珍也下车了。曾秀茹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好一会儿才坐正身子睁开眼,一看,眼前这里不是曾家庄,而且姚家庄慧珍的家,那个曾经自己也生活了六年的家。
晕车的难受仿佛在一瞬间好了,忙不迭打开车门下车,此时正有几个村民路过,见慧珍回来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却没人认得曾秀茹。曾秀茹一直低着头,这些年她极少迈出曾家庄,姚家庄这些人即使见到她,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进屋后慧珍关上屋门,因前不久才打扫过,所以里面还很干净,西上并没多少灰尘。这里的一切摆设都没变,这套家具是结婚时姚新胜托熟人专门做的,现在还在用,只是上面的红漆已快掉完了。
站在客厅往正间看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共放着三张遗像和三个牌位,分别是慧珍的爷爷,姚新胜,姚君。
曾秀茹手心微微渗出汗来,心里大致明了慧珍带她来这的用意,却不知如何开口。见慧珍默默走进正间,她思忖一番,还是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