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勉求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叶大鹏。
叶大鹏看看秦凝。
这个年轻姑娘他见过一两回,但没怎么交流,此时,看着她那痛苦但倔强的神情,他倒是挺能理解。
他轻轻开了口:“秦凝,我是屹峰的姐夫,这个事,我们也很难过。如果你考虑清楚了,要去北,我们马上送你去火车站,票我们也能帮你买,就是你要去单位开个证明,你看,行吗?还有,这些都是突然的事,书勉的对,你是不是要和你家里一声?秦凝,一辈子的事,你明白吗?”
“证明是吧?好,给我十分钟。”
秦凝自动忽略叶大鹏后面的话,她抬起手臂,大力的擦了一下脸,迅速的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她跑进办公室,在陶丽芬惊讶的眼光下,随便撕了一张纸,刷刷的写了起来。
陶丽芬探身过去看,低喊起来:“辞职书?!秦凝,你在干什么?干嘛辞职?刚才那个女人来什么?”
秦凝不出声,寥寥写了几句,拎起办公桌边的包包就走。
陶丽芬追上去拉住她胳膊:“秦凝,你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你做什么呢你!”
秦凝回头,深吸一口气:“陶姐,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知道我几时回来,所以我辞职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应。”
她大力的挣脱陶丽芬,跑向站长办公室,身后陶丽芬还在喊:“秦凝,秦凝……”
在站长室的时间稍久一点,也不过是五分钟,她交了辞职书,拿了单位证明就跑出来,一直跑到林书勉的车旁,拉开车门坐下,喘着气把单位证明交给林书勉:“走吧。”
林书勉看看她,关心的:“秦凝,这个事急不得,你不用回家一趟吗?你可能不知道,火车过去也要两三天,你这……什么都没带……”
林书勉了一半,看看秦凝那双忧伤着急的眼睛,不下去了,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唉,算了,大鹏,走吧,先去火车站,等买了票再吧。”
一路沉默。
快到苏州的时候,林书勉开始和丈夫声商议着怎么送秦凝去北的事,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正读书,一个才一岁,也是要安排好的。
林书勉凑近丈夫:“……不然我送,你就别去了,我们两个一起请假,饭店不会同意的。”
叶大鹏大力摇头:“那你回来怎么办呢?火车上什么人都有,还都是男的,你一个人不安!”
“我没事的,家里也走不开啊,二这几天也离不得人。”
“要不我去送,你在家吧。”
“这……饭店每天的食材怎么办?这临时的找谁顶你?再人家一个姑娘,你……路上怎么走啊?难不成坐硬座?”
“那你怎么办?”
两人尽力声,但在一个车上,再声能声到哪儿去。
秦凝忍不住开口了:“书勉姐,姐夫,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林书勉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不行。秦凝,虽然我知道你能干,可毕竟太远了,你一个单身姑娘,我们不放心。”
“书勉姐,如果你们夫妻送我,家里孩子没人顾,工作也没安排好,这是不行的。可要是书勉姐你一个人送我,回来的路上,你也是一个单身女性,姐夫想必也不放心,可要是姐夫送我,一路上也不便。所以,姐姐姐夫,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我,也想在火车上一个人静一静,就这么定了吧。”
秦凝的脸,冷静又倔强。
林书勉和丈夫叶大鹏相互看看,都摇头,但两人都不再。
等到了火车站,叶大鹏去找关系买火车票,去了好久,但回过来的时候,秦凝看了一眼,是三张票,秦凝没出声。
火车是晚上九点多的班次,现在已近七点,秦凝和林书勉:“姐,我去打个电话。”
林书勉:“正好我也要打,走,一起去。”
火车站的食品店外头,戳一个牌子,上门写“代办电话”,边上放一个电话机。
打这种电话,的什么,旁边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秦凝和林书勉:“书勉姐,你先打吧。”
林书勉:“还是你先打把,你这走得匆匆忙忙的,你家里人一定啥也不知道吧?”
秦凝微微扯了扯嘴角,:“是。所以,我想再想一想,我要怎么。你先打吧。”
“好吧。”
林书勉打了好几个电话,秦凝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她先打给单位,一直背对着秦凝,压着声音,一直着“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对对,是是,情况特殊啊,知道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扣就扣吧,好,好,尽量尽量,实在对不起”这样的话。
第二个电话林书勉打给父母,交待着孩子的事,口气焦急又无奈:
“……行,再咳得厉害就送医院吧,奶粉柜子里还有一点……不是那个,那个她不吃……哭就哭一下吧,没事,别那么宠她……老大明天让爸送一下,记得啊,明天要带一根针和线,是要做什么手工,可千万别忘了,忘了要立墙角……我知道了……嗯嗯……”
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林书勉拎着电话犹豫了半天,把电话放下了,转身和秦凝:“秦凝,长途电话等着接通的时间久,你先打吧。”
秦凝点点头,拔给赵进明的大队,让大队的人叫一下赵进明,等了足有五分钟,赵进明才来,气喘吁吁:“呼,呼,囡,囡啊,怎么了?”
秦凝咽了一下吐沫,:“契爹,我现在在火车站,要去北。”
赵进明扬声:“啊?干嘛呢?赚钱还是去嫁人啊你?”
秦凝声音低沉:“屹峰哥出事了。”
“什么?!……什么事?”赵进明大叫一声,之后是沉默,再之后是低低的、心翼翼的问。
“是被铁架子砸了,昏迷不醒,生死关头的大事。具体情况也是要去了才知道。”秦凝觉得自己语气很平稳,想象不到的平稳。
赵进明沉默了一会儿,再话,声音特诚恳,从未有过的诚恳:“……你,要我做什么,吧。”
秦凝听着这语气,反而声音哽咽了:“你帮我想个借口,看怎么能瞒着我娘,要是瞒不了,那怎么也让她瞒着我舅公。”
“唉……你这死丫头,你一定是自己想不出来借口你让我想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有呢?……不对,你怎么去北啊?你一个人?那不行,你等我,我马上来,我来送你去!”
秦凝开始流眼泪:
“不用,有人送我,屹峰哥家苏州的亲戚送我,契爹,你放心。你只去我家跟我娘他们一声,都这会儿了,我没回家,家里估计要着急了。还有,我估摸着,十天半个月的,我不会回来。”
赵进明叹气:
“唉!你这孩子,你怎么……囡啊,那你把北的地址电话跟我一下,我看看,要是你半个月一个月的不回来,那我把手头的事办好了,我去北找你,那有啥事的,你也能有个替你跑腿替你撑腰的人不是?快,,我这有纸笔,我记下来。”
“别,不用的,我不会有事的。”
赵进明低吼起来:“你不会有事,我们当爷娘的就放心啦?你怎么都只是个细娘啊,出那么远的门,囡!别这么固执,总是自以为是的,快啊你!”
秦凝大力擦了一下眼睛,跟林书勉要北的地址电话。
林书勉一下,秦凝复述一下,赵进明问得仔细,光讲地址就讲了好久,这个事讲完,秦凝身后就有五六个人等着打电话了。
秦凝急匆匆把电话挂了。
林书勉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个焦急的样子,一边往背着的包里掏钱要付电话费,一边:
“算了,长途电话接通要等好久,现在屹峰一家都乱了,我打过去也不一定找得到人,要不我先不打了,我们到了黑省我再打。”
秦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零钱给看管电话机的人,也不想等找钱,向林书勉摆摆手,示意她别掏了,算了。
林书勉也不管,两人都蔫蔫的往回走,走了几步,林书勉:“你先去坐着吧,看我,昏昏沉沉的,都忘了,我得买点西。”
秦凝知道林书勉去买日用品,因为林书勉觉得秦凝什么都没带。
秦凝无心和她多,她有空间随处安身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她沉默着,自己走回候车的地坐着。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到北,赶紧看见成屹峰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忧心如焚的感觉,消耗着她的所有力,她觉得自己的心和魂不在身上,她拖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叶大鹏坐在她附近,轻声问:“书勉呢?还在打电话?”
“不,姐夫,她去买西了。”
“那我去看看她。”
叶大鹏也走去商店了。
秦凝在候车座位上,有些木然的看着林书勉夫妻在商店门口不知道什么,但脸色都很无奈和焦急,一会儿的,叶大鹏抬腕看看时间,匆匆忙忙往外跑了。
这一跑,直到马上要检票了,叶大鹏才满头大汗的回来,和林书勉了声:“还好,哭了一会儿,唉,走吧!”便跟秦凝和林书勉检了票,往月台去。
夜色朦胧,火车停在月台边,车头喷着雾气,像一个巨人的喘息。
坐车的人不拥挤,但也不少,加上送行的人,月台上好些人奔走。
列车员举着代表车厢的牌子,不断提醒着旅客:“看清楚啊……1车厢在后面……这边是包厢,对……这个是那边的……”
叶大鹏带秦凝和林书勉上了火车,捏着车票,寻找着铺位,最后停在一个包厢门口,:“这儿。不错,于站长还是挺给面子,现在软卧可不好买。”
秦凝和林书勉跟过去一看,一个包厢四个床铺,铺位整洁,床铺间的茶几也干干净净的。
叶大鹏和林书勉进去了。
秦凝站在包厢门口看着车外头,月台上,旅客已经很少了,送行的人不断挥着手,火车快要开了。
秦凝大步走到这节车厢的最底端。
这个位置有一段大约一米宽的隔板,转过隔板,就是下车的阶梯。
秦凝站在车厢口,对着包厢那边喊:“书勉姐,姐夫你们快出来一下。”
“怎么了?”林书勉先从包厢出来,一看秦凝站在那个位置,不禁走了过来。
秦凝留下一句话:“我不去了。”转眼的就转过隔板,不见了。
“什么?!你……咦,人呢?”林书勉一愣,大步追过来,眼前没有秦凝的身影了。
林书勉只当秦凝真的下车了,立刻对着包厢大喊一声:“大鹏,大鹏,快下车,秦凝不去了,下车了!”
“什么?!这,怎么能这样呢?”
叶大鹏也急匆匆的出来了,跟着林书勉没头苍蝇似的下了火车。
可是,月台上并没有秦凝的身影。
“秦凝,秦凝,你在哪儿?”
林书勉大急,喊声掺杂在火车即将启动的鸣笛声中。
没有秦凝的回答,倒是乘务员手搭在火车门上喊他们:“哎,你们走不走?火车要开了。”
林书勉和叶大鹏挠头,却打不上来,只好四处寻找秦凝:“秦凝,你在哪儿啊,秦凝!”
火车门关上了,火车开始动起来。
秦凝不过是趁着隔板的遮挡,躲进空间一下而已,听着林书勉和叶大鹏心急火燎的下了火车,她早就又出来了。
此时,她走去火车窗户边喊林书勉:
“书勉姐!我在这儿。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知道,你孩子病了,你心里也急着呢!你们也根请不到假,来回最少六七天,耽误不少事,你们别送了。别担心我,我一定会注意安的,你们快回去吧!”
林书勉愣了一下才向火车窗边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
“你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向屹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