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思语按照地址,去找相博轩。
这是一个老旧的区,地点很偏僻,房子都有四五十年了。
相爸爸,他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把房子卖了,给相妈妈看病。
他辞了高薪工作,转而去做一些又累又辛苦收入也不算太高的工作,这会让他自己陷入一个恶性循环,而且对相妈妈的病没有任何帮助。
潇思语知道,他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觉得只有他吃了很多苦,把相妈妈应该受的罪消除,相妈妈就会醒过来。
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等价交换?就算他受尽苦楚,相妈妈也不会醒来,相反,若是他回到以前的生活,拿着年薪,努力工作,不定能给相妈妈更好的治疗。
此时此刻的潇思语,绝不是为了复合而来。
她只是希望,相博轩可以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一段正常的人生。
与此同时,她也理解相爸爸的痛苦,希望有一日,相博轩可以想通一切,希望他们父子二人可以重修旧好。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用来爱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恨呢?
相博轩住在顶楼,一般顶楼的房租都会便宜些,但条件也最差,冬冷夏热的。
潇思语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她看了看时间,下午3点,也是,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工作。
四月份,天气不冷不热,她坐在台阶上,拿出kindle,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来。
自从开了淘宝店之后,她很少有这样闲适的时间,虽然地面又硬又凉,她把包垫在下面,倒看得津津有味,5点钟后,楼下不时响起脚步声,可是到某一楼层都戛然而止,都不是相博轩。
潇思语等着等着,就困了,抱着kindle,依着楼梯栏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晚上8的时候,相博轩终于回来了,他现在在一家搬家公司工作,拖着疲乏的身躯,终于走到了五层半,却见潇思语靠着栏杆睡得正熟,唇角的弧度若隐若现,睡得那样熟,像个孩子一样。
他心口漫出一抹疼痛,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前,扬手,轻轻触摸她的长发。
潇思语昏睡朦胧,只觉得头间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一道黑影站在身前,背着光,看不清脸,她下意识尖叫一声,起身就往下跑,脚下踩空,直直朝着楼梯下滚去。
相博轩一手拉住栏杆,一手紧紧的环在她背后,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潇思语渐渐找到重心,重新站稳,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你……你回来了……”
刚刚还沉浸在梦中,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觉得自己刚刚那个样子,又丢脸又尴尬。
“嗯。”他深深的看着她,不知道该些什么。
分开这些时日,每天都在想念她,也曾几次偷偷站在她家楼下,只为望一望她的阳台,感受一下她存在的气息。
可他没想到,她还会来找他。
潇思语也不知道该什么,正费尽心思找话题,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还没吃饭吧。”他扶着她上了平层。
潇思语摸着肚子点头,中午,虽然相爸爸叫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可两人一直在聊天,她都没怎么吃,有一直等到现在,真的是饥肠辘辘了。
“我也没吃,一起吃吧。”他开了门,率先进了屋。
潇思语迟疑了一下,跟着进去了,相博轩已经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他动作利索的洗菜切菜,她环视四周,这间房子很,只有三四十平米的样子,也是,过去的老楼房,可不都是的吗?
客厅窄窄的,是细长条状,卧室也不大,好在厨房、卫生间、阳台都齐。
很快厨房响起炝锅的声音,葱花的香气飘来,这屋子虽然旧旧的,家具家电都是旧的,却让潇思语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因为有他在吗?她不知道。
她坐在椅子上等候,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很快,他端了两碗西红柿手擀面出来。
“家里只有这些,凑合吃点吧。”
完,又回了厨房,不一会,端了两盘咸菜出来。
潇思语低头吃面,或许是因为饿了,她觉得这碗面好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相博轩也是一样,忙了一下午,现在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回来路上,有很多饭店、快餐店,他却舍不得买吃的。
或许吧,跟以前相比,现在的日子很苦,他却充满希望,总觉得他多苦一些,妈妈就能快些醒来。
潇思语破天荒的回了个碗,吃了一碗半,而相博轩更是吃了三碗。
酒足饭饱之后,她摸着略圆的肚子,径直看着他,“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嫌你赚钱赚的少吗?”
相博轩久久没回答,过了良久,他缓缓摇头,“但无论如何,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我身上的担子太重,或许吧,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可我没办法,我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接近你的念头。思语,你这样美好,这样优秀,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是怎样的人。”她笑笑,“你心里很清楚,其实配不上你的那个人是我,你名校毕业,家世显赫,薪资又高,你可以拥有完不同的人生,答应我,不要继续这样沉沦下去了,好吗?”
相博轩突然抬头,诧异的看着她,随即苦笑,“是啊,我早该想到,你能找到这来,一定是那个人给了你地址。思语,有些事,你不懂。”
“我或许不懂,但我知道,阿姨一定不希望你如此,她一定希望,无论如何,她的儿子都能乐观开朗的面对人生,积极向上。”她截断了他的话。
他垂下头,身体微微颤动,半晌没有话。
“我知道,你希望阿姨快点醒来,可你想过没有,阿姨醒来,是需要一笔高昂的治疗费的,既然你不想用相叔叔的钱,那就必须自己多赚钱,现在,你卖房子的钱所剩无几,继续这样下去,你还能继续负担阿姨的治疗费吗?博轩,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吗?你现在要做的,是重振旗鼓,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做回那个曾经的自己,就算是为了阿姨,难道你希望,某天她醒来,看到这样一个脏兮兮、疲惫不已、狼狈不堪的你吗?那样,她只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你,她该多么心痛啊!这会比她永远都无法醒来,更让她伤心!”
潇思语的话,久久的回荡在房间里,相博轩一直没有话,他低着头,像是死了一般。
潇思语知道,他需要时间想清楚,道理给他讲清楚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只能让他自己决定。
她不再什么,起身,走出房间。
她离开后,相博轩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阳台,盯着楼下的出口。
过了一会,潇思语从楼道口走出,快步朝着区大门走去。
她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好长好长,有些孤寂,有些落寞。
他心中一动,她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个女人,对他所有的好,都是假的,不过是贪恋他的钱财。
而潇思语,是真心实意的为他好。
是他,一直躲在阴影中,不肯出来,才会故意误会她的话,故意曲解她的好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找上门来,开解他,劝道他。
他心中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可只有这样,他才能体会妈妈的苦痛,才不觉得自己背叛了妈妈。
可他却忘了,妈妈最希望的是什么,她想看到一个怎样的自己。
潇思语离开许久之后,他依旧站在阳台,痴痴的望着她离开的向,也许,真的该做出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