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吃了凌璇买的早点李笑一家人赶往医院,先为两位老人做了系统的身体检查,李母在家人的陪伴下进了陈教授办公室。
两鬓斑白的陈教授神奕奕,他亲切的询问着李母的身体状况,在纸上写着什么,李母紧张的抬头看着丈夫和女儿。李父握了握她的手,鼓励她要淡定。
陈教授和李母聊了很多,他的和蔼令李母放下了戒备心,诉了很多身体的感触,总是能感觉有虫子爬和身过电的痛感。
陈教授带着李母来到检查室做了脑部CT。
等两个人从检查室出来李父激动的走上前拉着李母的手。
“来,跟我来。”陈教授推开了旁边的门。
“陈教授。”任横星站起身,一身白色医生职业装衬的他肃穆挺拔。
“这是我的得意门生。”陈教授介绍着。
“任你为李女士做二次检查。”
“好,其他家属请出去休息一下。”
李母紧张的一把抓住丈夫的手。
“医生我能在这里吗,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任横星温雅的笑了笑:“叔叔你别担心,我和阿姨随便聊聊。”
“没事,我们出去稍等片刻。”陈教授。
李笑知道任横星是有名的催眠医生,催眠期间是不允许一丝外界干扰。
“妈我们就在门外等你,你想的话都可以给医生听。”
在李母焦躁的目光中陈教授带着李父和李笑来到他的办公室。
“阿姨您看我这块怀表如何,这可是我祖父留给我的老古董了。”任横星将怀表递到李母手里。
李母打量着怀表看不出材质只觉得入手有些年头。
李母将表还给医生:“大夫我得了什么病吗?”她的检查比丈夫复杂让她怀疑自己身体是否出现了问题。
“阿姨没有啊,您身体很好,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吧,您看您眼下有些乌黑。”任横星专业的切换主题。他有双漩涡般的黑眸,李母注视他的眼睛仿佛被吸进时空隧道,脑中有眩晕的感觉。
“最近总有鬼闹我,不让我睡觉,眼睛里总有虫子爬来爬去,我很不舒服。”
“阿姨您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吗?”
“当然想。”她都记不得多久没有即刻入眠。
“我有法,您要试一试吗?”任横星的声音有种特质,声带的摩擦震动有着特有的频率,他的嗓音是天然的催眠药。
“什么法?”
任横星吊起手中的怀表:“眼睛跟着手表的摆动,你现在很需要休息,你极度渴望舒适的床铺。”
李母慢慢的闭上眼睛,滚动的眼皮明她此刻睡的并不安稳。
“现在放松,身体柔软,完放松。”磁性魅惑的声音在李母耳边萦绕。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你现在睡的很安稳,你清早起床推开了门,现在你轻轻的推开门,对,就是这样,推开门后你看到了什么?”
“血,满屋子的鲜血。”
“别怕,你轻轻走进满是鲜血的房间,你看到了什么?”
李母抓着盖在身上的毯子子:“一行字”
“写的什么字?”任横星在子上写着患者病情。
“欠债还钱,杀你家。”
“你站在屋子里听到了什么?”
“女儿哭,她在哭。”
“现在你抱起女儿哄她入眠。”
梦境里李母慌张失措的抱起襁褓中的李笑拍着她哄她睡觉。
“好,你做的很好,现在女儿不哭了,你想做些什么。”
“跑!”李母尖叫,呼吸急促,她激动的双手抱着毯子。
“为什么你要跑,发生了什么?”
“好多人,拿着刀追杀我们,他们要杀了我和女儿。”
任横星皱眉,又写着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丈夫欠债,那些高利贷追着我们,要杀了女儿,还要把我卖到妓院抵债。”
“啊,走开!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滚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李母的脸色出现不正常的潮红,因为用力嗓音沙哑。
隔壁房间的李父腾的站了起来,“医生我妻子没事吧,我听到她喊了。”
“没事,你放心,任在催眠领域很专业。”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环顾四周,周围是青青的草地,只有牛羊在悠闲的吃草,你已经安了。”
“不,他们一直在追我,现在他们还在我身边,他们要杀我的女儿!”
“现在你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你推开它就可以回来,听我指令,我13你就推开这扇门。1,,3。”
李母瞪着血丝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前。
“阿姨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尽量放松身体,跟着我深呼吸。”
李母情绪稳定后,在任横星的陪同下来到陈教授的办公室。
李父抱着妻子,没有敢问情况如何,他要避开妻子后才能询问。
任横星来到李父身边耳语,李父愧疚的点点头。李笑不知道他们了什么,从父亲的表情上查不到蛛丝马迹。
任横星招呼陈教授和李笑走出房间。
李笑看着DV里母亲催眠的讲述,内心震动。她对于母亲的病情也曾询问过父亲,父亲只是沉默。
“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 PTSD,我刚刚询问了李叔叔一些事情,从你母亲催眠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早年哺乳期患有严重的产后抑郁,又经历过多次被高利贷威胁追杀,使她得了PTSD。不过具体原因还是要等脑部CT的结果才能确定病因。”
“我,我,对于母亲的病因完不知情。医生PTSD是什么?”李笑茫然。
“患者经历、目睹或遭遇到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等等原因所导致持续存在的神障碍。女性比男性更易发展为PTSD。”
DV里母亲保护她的场景与母亲发病重合,她才知道母亲发病时总是有人要害自己的缘由,李笑捂着嘴巴哭了起来。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她要拿什么来爱她。
任横星拍了拍她的后背,又觉得有些轻浮,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这种病在催眠领域很难攻克,目前有効的治疗式除了用心理治疗外,常見的有临床催眠治疗,还要为病人创造良好的社交和发泄平台。”
接过手帕,意识自己失态,李笑擦了擦泪水。
“原来我做错了吗,我怕母亲病发被关进神病院就将她放在农村偏僻的地,是我做错了吗?”
“目前为止还并不确定你的母亲只是得了PTSD,你的母亲已经出现了伤害他人的行为,等到脑部CT结果出来才能确定。”陈教授安慰着。
美丽的女子哭起来带着令人心痛的感伤,故作坚强的冷静更让人心疼。
“我会在第二人民医院做一年的调研,你母亲的病可以来找我。”
“谢谢!”李笑向两位专家鞠躬。
“我下午来取结果。”
“好。”
走出门李笑换上了欢快的笑容,她抱着母亲:“医生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们可以回家啦!”
“你看我的吧,你们还非要花这个钱,真是有钱烧的。”李母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笑带着父母吃了午饭将他们送回,她折返回医院。
下午四点钟,阴沉的天气带来压抑的沉闷感,很容易产生已经傍晚的错觉,李笑茫然的坐在医院椅子上,任由泪珠大粒大粒的掉落。
刚刚陈教授:母亲脑神经多处受损,正处于恶化趋势,如果把治疗目标定在“控制症状、减少复发、提高生活质量”这一现实而可行的位置上母亲病是可以治的。抱歉的是目前的医术神疾病是不能被彻底治愈的。
简而言之只能控制病情根不可能恢复如常人。
她能做的就只是为母亲长期购买治疗神疾病的药物,为她提供舒适的生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日不如一日。
李笑握紧拳头砸着腿,她竟然,竟然没有办法,她讨厌听由天命的无力感!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的妈妈要遭受这些苦痛!近3年她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体会过这个美丽世界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病痛,是她的出生造就了母亲的病,是她剥夺了母亲的健康,她是母亲病痛的原罪,她恨自己,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她为什么要生到这个世界!
任横星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孩悲伤的哭泣,心很痛,这个领域他研究了很久也会为之努力下去,太多患者家属的痛苦并没有让他变得麻木反而更悲天悯人。
李笑默默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烟,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看不清头顶的是太阳还是月亮,然而又有什么差别。
她的降生践踏在母亲的健康上,她一身的罪孽如何救赎。
她夹着烟,烟熏着她的眼睛,眼球受到刺激凝聚更多的泪水冲淡烟雾的侵扰,烟头慢慢碰触洁白的手臂,灼烧着她白嫩的皮肤,看着手臂上留下的烫伤,她竟然不疼。
任横星快速走到她面前蹲在地上,他神秘的瞳眸盯着李笑,他伸出手,攥了三下,烟在他的掌心熄灭。
“对不起,我知道医院不允许吸烟。”李笑有点意识混乱,她身体里涌出某种渴望,而任横星的眼睛是她渴望的源头,她注视那双仿佛带着年轮的双眸。
“不要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不是你还会有别的孩子降生。”冷静却又残忍,任横星不善于安慰家属,他只是想点什么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李笑摊开双手:“你看,我的双手,我的身都是罪恶。”
“你恨你的父亲吗?是他嗜赌如命害得你的母亲抱着年幼的你被追杀,以至于使你母亲患上神疾病。”
李笑微怔,有那么一瞬间她恨过,可谁又能指责三十年来放弃所有去赎罪的老人家?
李笑摇头,她不恨。
“你的童年很悲惨吧?你应该是在别人的异样眼光中成长,他们嘲笑你的身世,嘲笑你有一个不正常的母亲,你从到大得到的母爱应该比别人少很多,我的对吗?”
蛊惑的声音带领着李笑走进了她封存已久的童年,母亲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疯状,那些邻居围在院子里的放声大笑通通冒出脑海。
她木然的点头,她得到的母爱确实比正常家庭的孩子少很多。
“那么,你恨你的母亲吗?有没有一刻想过你宁愿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也不愿意有这样耻辱的母亲?”
有过,她统统有过,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她曾自残,曾离家出走,做过所有最叛逆的事情来报复命运的不公,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多么恶心,她才是导致这一切痛苦的源泉。她,她怎么还来怪罪母亲?母亲才是最可怜的女人!
“我不恨她,我爱她,我能有爱我如生命的母亲我感到骄傲,只是我不配,我有罪!”
“你认为你是一切罪魁祸首?”
“是。”李笑抱着肩膀头埋在双臂中。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发生什么意外,你的母亲会如何?”
她猛的抬头,如果她发生意外,她的母亲会彻底崩溃,完疯狂。她已经毁了母亲的一切,还要剥夺她的自由和生命吗?她为自己产生的轻生念头愧疚。
“你还想做什么伤害自己吗?”
任横星抓着李笑的手臂,烟疤丑陋的模样震撼了李笑,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她的母亲还需要她,她的家人还在等待她,她如此爱他们!
“任医生,谢谢你,我要回去陪家里人了。”任横星站起身微笑。
李笑走了几步回头,灿烂的笑容驱赶了阴沉的天气:“谢谢你。”他刚刚给她催眠了吧,这样的好医生值得尊敬。
“再会。”任横星转身走回门诊楼,回转的脸上微笑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