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易再次清醒时,皓月当空,池芷蕾正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握着她的手。
正是月正圆的时候,月光洒在屋里的地上,莫名地冷清。
鼻尖有桂花的香味传来,沁人心脾,倒是让池映易精神了不少。
“怎的也不点灯?”
池芷蕾听了声音猛地抬头,见朦胧的光线中,池映易正宠溺地看着她。
池芷蕾忙用袖子擦了两下鼻子,惊喜道:“女兄醒了?”
带着瓮声,显是哭过。
“怎么就惊动你了?这夜已深,还不回去?”
池芷蕾起身将池映易扶起来半靠在床头,又从旁边裹了一张薄被安放在她背后,才去点了放在桌上的油灯,边做事边满不在意道:“我已经派人回去禀了,今夜就在这里伺候你。”
“胡闹!”池映易低斥一句,“成亲了还由着小性子。”
池芷蕾抽抽鼻子,又坐回脚踏上,“这时城门已经关了,我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
池映易叹息一声,看着在灯火照映下池芷蕾通红的鼻子和肿胀的眼皮,也不好说什么,只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又拍拍床头,示意池芷蕾坐上来。
池芷蕾从善如流,用脚把鞋子蹬掉,利索地爬上去。
池映易点着她袖子,“方才擦过鼻涕,好脏。”
池芷蕾羞赧道:“我帕子脏了才那样的。”
说罢几下把外衣脱了,嬉皮笑脸地看着池映易。
她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池映易还是能从中看出讨好的意味,只能宠溺地看着她,“你我姊妹二人许久未有像这般同榻而眠了。”
池芷蕾努力将鼻子里的酸意压下去,扯着笑脸逗她,“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担心打不过胡大哥。”
池映易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闭着眼睛道,“他哪里敢与你动手,到时候你一向我哭诉,他还不是像个做错了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的。”
池芷蕾的武艺都是跟胡不归学的,她从小被池映易宠着长大,哪里吃得了习武之苦,常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将早早等在院子的胡不归晾在一旁,好不容易去了,扭两下腰又觉得累了,便不愿意再动。
若她干脆放弃学武倒还好,总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却也一直没停歇,有一次胡不归等着急,干脆离开了,池芷蕾去院子里扑了空,一状告到池映易那里去,倒是让胡不归少吃了一碗饭。
胡不归一顿要吃三碗的,不过少吃一碗算得了什么惩罚,而且最后池映易还给他送了糕点去的。
池芷蕾如今说到此事,仍觉得池映易偏心,嘟着嘴不开心的模样,“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对他有别样心思,果然没看错,不过好歹他对你还挺上心的,我就勉强当他是我姐夫罢!”
“他本来就是你姐夫。”
“哼!”
俩人说笑了一阵,池映易忽然问:“今日大夫是怎么说的?”
池芷蕾僵硬了一瞬,随即强笑道:“说你有些苦夏,又累着了,好生休息也就罢了。”
池映易也不拆穿她的谎言,只是将头搭在她的头上,“我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小孩,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做母亲的一天。”
池芷蕾眼泪爬满了一张脸,却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道:“听说带小孩可麻烦了,等我生了孩子,就将他扔给你,让他烦着你,你那么宠我,肯定也很喜欢他的,到时候我就轻松了。”
“傻瓜。”
池映易也不知道在说她哪里傻。
池芷蕾嗯了一声,“那小孩的乳名就叫小傻好不好?或者小瓜?小傻瓜?”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一扭头,池映易已经闭上眼睛又睡下了。
池芷蕾闭着眼睛无声地哭泣。
秀秀端了药碗进来,见此情形,只惊得将药碗摔碎在地,呜咽一声扑了上来。
池芷蕾忙用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池映易被惊动,扭动了两下脑袋,便不再动作。
秀秀这才反应过来,帮着池芷蕾将池映易放倒在床上,又将被子盖好,才起身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药碗和药渣。
待她收拾好后,池芷蕾已经穿上衣服,与她一同出了门。
门在身后被关上,整个庄子都很安静,只有不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声响,混着虫鸣声。
池芷蕾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里痛哭出声。
秀秀本就伤心,见此情此景更是难过,将托盘放在一旁,抱着池芷蕾,也跟着哭出声来。
楚玉:……
她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池映易的情况,现在看来,似乎不应当去打扰她们。
秀秀跪坐在地上呜咽着道:“为什么是爷要遭受这些痛苦?为什么不是他们?爷又没有做错什么,若真要有报应,也应当报应在我身上才是!”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大清楚。
楚玉也不欲去探听他人隐私,正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又听池芷蕾带着恨意的声音道:“有时候我真想回到过去,将他们一起全都通通杀了!”
楚玉:……
秀秀倒是更先平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扶着池芷蕾起身,“我明儿就去相国寺,还有天清寺开宝寺,一个一个拜过去,只要心诚,总有显灵的!”
池芷蕾苦笑着没有答话,倒是问起了胡不归,“胡大哥去陆府能不能带回什么药材?毕竟有的东西再有钱也买不到。”
秀秀带着不确定地回答,“陆宁氏应当不知道宁二娘是怎么死的,看在爷往常为酒楼操劳,且与陆二爷关系不菲的情况,应当能带回一些东西罢?”
池芷蕾幽幽叹息一声,“若是能求了楚玉去,或者更好一点。”
“若是能求了楚娘子,我就是豁出去不要脸不要皮,跪穿了地也要去求她的,只是爷之前曾说过,楚娘子似与陆府有什么嫌隙,我担心她并不愿意沾手。”
池芷蕾又叹了一口,“只求胡大哥能带些有用的东西回来,女兄这般睡下去,若是有一天……”
她说不下去,用手捂着嘴呜咽了两声。
等情绪缓和后,她才强打起精神道:“你再去熬一罐药,在灶上煨着,等女兄醒了喂点稀粥再喝药,我先进去了,免得她找不到人。”
说罢俩人便分开,各自做事去。
只留下楚玉在柱子后头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