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天气愈加寒冷,楚玉出宫时又已过了申时,天色阴沉沉的,好在没有下雨。
楚玉依样画葫芦给了小宫女一锭碎银后,便看到宫门外等候的邹子文。
楚玉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会是唐英。
邹子文更早地看到楚玉,从旁边奔将过来,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动了两下手臂,从喉咙中溢出一句:“你总算出来了。”
楚玉顾忌着看守宫门的侍卫,便搭着邹子文的肩膀将他往外带,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冷不冷,午间可吃了什么东西没有?”
邹子文一一答了她一连声的问话,将她带到不远处的马车:“我与唐娘子在这里守了三天,昨日小泽不知为何哭闹不止,嬷嬷没法子,才将她唤了回去。”
楚玉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又没什么要紧,在家里等我也是一样,就是因为知道宫门口有人等着我,他们才躲懒没有安排马车送我的。”
邹子文轻声道:“你进宫太过突然,连陆老夫人也不知详情,我总也担心你出什么事情,便寝食难安。”
邹子文这两年吃得好,又不再受虐,比刚到楚宅时高了不少,虽然习武辛苦,他却总是一声不吭,难听得到他抱怨一句。
楚玉笑着安慰道:“因着我是‘有福之人’,所以官家让我为太后娘娘祈福……”
“他会让你再进宫吗?”邹子文盯着鞋尖,急急地打断了楚玉的话:“你会不会进宫后就不要我了?”
“傻孩子,”楚玉弹了弹他的脑门,“别想太多,相信我,嗯?”
邹子文有很多想要问的,只是败在楚玉那一句“相信”上,便只点点头,待楚玉坐上马车后,一扬鞭子,往楚宅赶去。
虽然楚玉几乎每日都会坐马车,到底减震并不如何好,胃里又翻腾起来,她皱紧了眉头将包袱压在胃部。
大红的衣裳,看来曹皇后已经断了想将自己送进宫的念头了。
只是宫里制定衣裳有一定的时间,就算是皇后,尚衣局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衣裳制出,而皇后制式的衣裳,楚玉是万万穿不得的。
杨太后薨逝后,宫里肯定不会再做大红色的衣裳,那么这件衣服,又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楚玉将衣裳抖落出来在身上比划了两下,这时的衣裳都比较宽大,若说合身,倒也合身,只是若楚玉再胖个十来斤,也是穿得进去的。
楚玉将衣裳放下,心头很是郁闷,所以她打从心里不愿意进宫,就是送了这么一件衣裳,自己就得再三思量曹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若真的在皇宫里头住上个几年,估计自己就得未老先衰了!
管她的,现在她们俩暂时达成了一致,便不用操这么没用的心了。
楚玉将衣裳又裹了进去。
等马车停稳,邹子文将车帘拉开,就看到楚玉苍白着一张脸,手死死地抵着胃部,眼睛虚闭,满额头的汗。
“怎,怎么了?”邹子文罕见地手足无措,想要先进门叫人,又担心楚玉一人在外边出事。
楚玉听到声音便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将一只手递过去:“我有些难受,你扶我一把。”
邹子文这才慌乱地爬上来,小心地将楚玉半抱半扶着进了屋。
唐英刚将郭霁泽哄睡,正想着去宫门口看看,就听到大武大呼小叫说楚玉回来了的声音。
郭霁泽扭动了两下,到底没醒。
唐英听清楚大武喊的内容,小心地看了郭霁泽一眼,又轻声对旁边嬷嬷道:“注意着些。”
待嬷嬷坐到郭霁泽床边,唐英才大跨步出去。
一出西厢房的门口,就看到垂花门台阶上,邹子文费力地将楚玉带进来的场景。
唐英忙上前将楚玉抱起来,一接手,唐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人不过几天没见,怎么轻成这般模样。
邹子文见唐英毫不费力地将楚玉带进去,便让大武去找了大夫,才站在正屋的门口向里边张望。
唐英几下将楚玉的外衣给脱了,见她手里仍紧紧地捏着包袱,便想将她的手指掰开。
楚玉虚弱地笑了一下:“里边的衣裳晒晒放进库房里吧,还有荷包里面,有些御赐的东西,小心收着,等我醒了再做打算。”
说罢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楚玉醒来时又是一片白,这次倒好,直接躺着的,楚玉浑身无力,也不想动弹,干脆就这么瘫在原地,嘟囔道:“生活就像*****,我不想动了,谁想来谁来吧!”
四周没有人回应,白茫茫的一片让楚玉担心自己会不会得雪盲症。
躺着躺着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分外熟悉。
楚玉便费力地抬起头向声音传来出望去,仍旧是一片的白,楚玉的胃部却因为这一动作而更感觉难受,她又眨了两下眼睛,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楚宅自己的床上。
旁边陈许氏正伺候着,见楚玉醒来,便上前将她扶起身:“楚娘子可醒了,大夫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要先吃点东西?唐娘子亲自去熬的药,应当差不多了。”
正询问间,就见唐英从外边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她也不问楚玉,直接道:“将东西吃了睡下罢,明儿也不要去酒楼了,杨太后薨逝,官家已经下令不得宴饮,老夫人便让酒楼关门,就当修整几天。”
杨太后薨,陆李氏做为诰命夫人,也要进宫为杨太后祈福的,只是与楚玉并不在一起,俩人也并没有见面。
楚玉唔了一声:“左右这几天我也不想去,就当休年假好了。”
唐英端了粥坐在楚玉床边,舀了一勺粥喂她,见楚玉咽下去后才平淡道:“邹子文将杜振给打了。”
楚玉好险没呛咳出来:“他打得过?”
唐英又挖了一勺子喂过去:“劲道和经验稍差了些,受了些伤,倒没什么大碍。”
楚玉一听邹子文受伤,哪里坐的住,正想起身就被唐英给压了回去:“杜振也伤了,俩人差不多。”
楚玉明白邹子文对杜振出手,十有八九还是为了杜振捅她那一剑,试探着对唐英道:“要不你去打他一顿出气?”
唐英只用白粥将楚玉嘴里灌得满满的,不说话。
楚玉无语凝噎,原来这位主也在生气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