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羊已脱离了旁人的掌控,嗅着味道慢悠悠地走到顾大人脚边,在顾大人惊恐的目光中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足底。
羊舌上有倒刺,让顾大人觉得痒痒的,只是他的脚踝处被棉布条死死地绑住,丝毫动弹不得,便使劲地扭动着脚尖,想脱离小羊的舔舐。
小羊咩了一声,一只脚底舔干净后又停顿了一下,往另一只脚底凑了过去,楚开阳又将方才舔干净的脚底抹了一层水上去。
顾大人强忍着痒意,为了转移注意力,直接破口大骂陆知安,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涵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姓顾的便从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转为了半带呻.吟的笑声。
那张困着他的桌子在他不停地挣扎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到底是实木做的,耐用得很,并没有大幅度移动。
又过了一会儿,顾大人已经开始哭了,笑声中带着啜泣,让旁人觉得不可思议。
楚玉这才让楚开阳将小羊拉开。
“你与雍丘葛氏一门有何恩怨,老实招了,我便让人将这小羊带下去,不然今天你就会活生生的被笑死,各种意义上的被笑死。”
顾大人喘着粗气并不作声。
楚玉也不再问,对楚开阳示意,那只小羊便又上前继续动作。
顾大人已经从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旁边的人听着他笑中带哭的声音都有点毛骨悚然。
唐英看了看楚玉,在她耳边低声问:“这里让他们来?我先带你出去,等他们结束了你直接看口供就好。”
楚玉身体本就没有恢复,站了半天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听了唐英的话便点点头,率先向外走去,路过小来面前时停了一下脚步:“且耐着点性子,别莽撞行事。”
小来听了楚玉的话,涩声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楚玉拍拍他的肩膀便与唐英出去了。
暗室外边是一个既小又狭窄的院子,院子里铺了青石板,素日里打扫得很是干净,石头缝里看不见一株野草。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楚玉皱着眉头对唐英道:“恐怕是姓顾的后台来了,英娘你去看看他的供状写好了没有,让他们快着点,我在这里抵挡一会儿。”
唐英有些犹豫,楚玉笑着安慰她:“这里好歹是开封府,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唐英知道顾大人供状的重要性,也不哆嗦,直接往暗室里疾步而去。
不多时,院子门口就进来几人,前方是两位手持铁尺的衙役,身后跟着开封府知府张逸,以及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
那些人见了楚玉有些吃惊,张逸是识得楚玉的,便开口问:“楚娘子缘何在此?”
楚玉慢吞吞地对他们行礼,再慢吞吞地站起身,慢条斯理道:“楚玉正是原告。”
张逸一愣,随即喝道:“楚娘子若是原告,为何不在那府衙大堂将事情一一分说?”
楚玉眨眨眼睛,故作不解道:“可是我是朝廷命官,也要去那大堂上跪着吗?”
张逸噎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阴沉着脸的人,上前两步对楚玉道:“这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进了我开封府的大门,总也要守规矩的。”
楚玉展颜一笑,娇俏地道:“这话可是张大人你说的,若是让我知道张大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我就是觉得张大人有失身份,愧对于官家的信任了,毕竟开封府知府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呢~”
这话一出,张逸的脸色就变了。
开封府知府不仅仅是因为汴梁是开封的京都,更因为前头宋太.宗和先帝宋真宗在继位之前,都曾当过开封府的知府。
原先站在张逸身边的男子年约不惑,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与大部分的文臣没什么差别,此时事情紧急,并不愿意与楚玉多做争执,只对张逸道:“陆少尹究竟在何处?还不快将人带出来?”
张逸的官职与他相当,听着他略带吩咐的语气自是有些不快,只那人身后站着的是首相大人,只能将那点小怨气吞进肚子里,“方才听人说陆大人正在询问顾大人,想来就在这里了。”
“那还不快将他叫出来?”
楚玉在旁边插口问张逸:“据我所知,这开封府里除了推官大人能与知府大人并肩之外,好像没有人能在这里有资格吩咐张大人,不知这位大人是谁?在这开封府里居然如此嚣张?可是与我一般,也是为了击鼓鸣冤而来?”
张逸心头本就有些不满,听了楚玉的话也不回答,只站在一旁当没听到。
那人轻蔑地瞥了楚玉一眼:“你便是楚娘子?”
楚玉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又是哪一位反派,居然如此没有涵养,是怎么做到这个官职的?
赵祯看人的眼光行不行啊?她的范大大就这么离开京城,留下些歪瓜裂枣的。
当即也不理客气,只对那人一颔首:“我倒是不知道我居然如此声名远播?”
那人不屑地转开眼睛,也不接话,直接一挥手,旁边便有几人越众而出,想要进去房间里找人。
楚玉忙往前一站:“所有事情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告状的,就算你官职比我高,也得排到后边去!”
那被楚玉拦路之人顺手就将楚玉往旁边一推,准备继续往前走,就听到楚玉一声尖叫,直冲云霄:“救命啊,有人恃强凌弱打人了,要闹出人命了!张大人,在这开封府里见血了你居然坐视不理!”
将泼妇无状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楚玉并不想将张逸打到她对立面去,因此只提了提他的名字便罢。
“怎么回事?!”又有一个男声从院子门口传来,一位身着朱色官府的青年男子从外边大步前来,看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向几人行礼后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
楚玉打量了他一番,看他的穿着与年岁,又是在开封府里,约么就是那位推官大人富弼。
楚玉对富弼的诗词倒是没什么了解,不过她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反正在她印象中是好人就是了。
当即憋着嘴想要装一下可怜,就听到后边暗室门被打开的声音,陆知安走了出来。
不只是他,连姓顾的也被搀扶着出来了。
楚玉心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不用装傻卖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