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浓雾渐起。
眼瞅着河两岸的灯渐渐熄灭,我悄悄地出了门。
乡村的道路崎岖而幽黑,路两边的麦地一片肃静,一阵风来,吹得树林沙沙作响,远处偶尔传了几声狗吠。我走的胆颤心惊,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陆家独门独户,两层楼矗立于山边,石头堆成的围墙边规整的清新古朴,格调远异与其他农户。陆家几代为医,家境倒也殷实。
我一口气奔到陆家,顿时傻了眼,黑灯瞎火,家里怕是没人了吧。今天该是定婚的日子,这会能到哪里去?我一下子慌了神。
围墙的柴门没锁,我径直走了进去,站在空旷的前院里,除了听见山风呼啸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
三年了,早已物是人非,站在这里,依然能感觉到当年的悲痛,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往下流。
“爸,我和米真心相爱,请你成我们。“陆染的斩钉截铁。
“不可能,你爷爷和你姑姑的死,是我挥之不去的痛,你选谁都可以,唯独他们周家不行。“陆父义愤填膺,双眼刹红,眼神扫过,像要杀了我一般。
“老一辈的恩怨为何要强加到下一辈的身上,都这么多年了,您一向深明大义,这会……“陆染歇斯底里,哭求着父亲。
“那要看是什么!“陆父背过身去。
“陆伯伯,我不知道老一辈到底有什么恩怨,以至于您如此生气,我和陆染……“
未等我完,陆父骤然转过身,腥红着双眼,道:“不知道什么,那就去问你的父母,看他们是否有脸敢。”
我被陆父的气势吓住了,后退了两步。
陆染一把拉住我,跪在陆父面前:“爸,我们是真心的,儿子最后再求您,请您答应!”
“休想,除非……我……死……“
一句话未完,气血攻心,倒地不起。
众人被吓得不轻,赶紧围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心脏复苏,陆染早已爬到陆父身边,痛哭流涕,不断呼喊。
而我被排挤在众人后面,仿佛一个罪人般等着被凌迟。
陆父被送到医院抢救,陆染也一并跟了去,人群散去,我一个人站在空闹闹的屋子,那天的阳光显得格外的刺眼。
后来,老妈和我哥闻讯赶来,我抱着我妈一阵痛哭,委屈和惊吓一下子涌上心头。走出陆家大门,围墙外依然站着不少不嫌事多的农户,紧紧盯着我,或是指手划脚,或是窃窃私语,我不敢抬头看他们,我妈和我哥也没什么,就把我塞进了车里,我怕是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丢尽了吧。
后来,我问了我爸,他很漠然地,老一辈的恩怨,无关人性,可能跟当年的政治成分有关,但谁对谁错自有历史评论,只是没想到当年的事给陆父心里留下那么大的创伤,两家人竟造成这么大的仇恨,但归根究底,终是我们周家有愧于陆家。
我在家呆了两天,陆染也没跟我联系,
再后来,隔壁家王大嫂子跑过来陆家老爷子去了。
我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知可信,哭着从家里跑了出去,到陆家,此时灵堂已设,哀乐渐起,乌黑发亮的棺材横与中堂,陆染和陆母披麻戴孝,各跪一边,极具哀思的烧着火纸。我没想到,两天前还气壮山河的陆父,这么快就走了,活生生被气走了。
见我来,门口的陆家亲戚倒也没阻拦,只是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我,我跪在陆父棺材前,正欲行哀礼。陆母突然抬起了头,站了起来,恶狠狠地:“你来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你看到了?你满意了?没人能阻止你们了是吗?“陆母指着棺材质问我。我没有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陆母居然将所有的怨愤撒在了我头上。
我正欲解释或者安慰什么,陆染一把拉起我,直到后院,他才松了手,我这才发现,他双眼红肿,头发杂乱,胡子拉茬,整个人一副憔悴衰败之势,仅两天,就将一个意气风发的人造作成这样,我一阵心疼。
未等我开口,陆染直直的盯着我,双手重重的压在我的两肩,坚决而悲愤的:“周米,我但愿从未遇见过你!“
我一阵天塌地裂,我从未想到从陆染的嘴里会出这句话,一时间,我像是喘不过气,心口直疼,泪不争气的直流而下。
再后来,爸妈和我哥赶来,把我架了出去,在门口与陆家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冲突,我流着泪望着陆染,他呆呆的跪在那烧着火纸,任凭两家人闹的不可开交,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了。我失望了,退缩了,走到爸跟前,了声“爸,咱们回去吧,我好累!“
后来,便是我们家搬到县城,我远离了W市。
如今立在这前院,一切都像发生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