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生回到自己的卧室,虽然一去半年的时间,但是房间里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模样。阳台旁边放小橘子的铁笼不见了,在楼下安了一间更大的猫舍。
手指划过柜台旁边的相框,上面有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的照片,唯独没有那几年遇见他时候的照片,男孩白皙的脸颊和淡淡的性子好像和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又好像变了很多,她记忆里原来还有许多关于他的画面,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
除开日记里的描述,剩下的在脑海里的回忆好像只剩下黄昏里的身影。
淋浴间里开启的花洒弥漫出朦胧的白雾,熏蒸着每一片能倒映出自己模样的玻璃和镜子,温热的水流从她的身上留下,发顶到脊背再到脚踝,从她白皙的脚底旁流走。
后脑勺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很好了,只是还不能够揉洗,白色的泡沫只是清洗着发顶和发尾的柔顺,脚踝的肿胀也逐渐消退下去,只是走路的时候会有些疼痛。胳膊、手臂和其他地方的淤青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余生清澈的眸子在水帘之中打开,弯曲向上的睫毛引流着额顶下来的清水。
清晰的眼神凝望着身前不停注充着热水的水管。
好像是从飞机上醒来的时候,也好像是在摩洛哥时日记本掉落的瞬间扬起干燥的花瓣牵引出脑袋疼痛的时候,也好像是在她沉睡时隐约听见他说要离开她的时候。
按压着记忆的巨石块,被翻涌的渴望撬动。
一点一点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重现,连接上了之前她的忘却和他的叹息。
她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像是地图一样被拼凑起来,连带着想他的感觉都被篆刻得那么清晰。
过去快一年的时光里,每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都和他在一起,被铭记。
疗养院里的精神病人在阳光下的草地里漫步,管家走在乔小姐的身旁将手里采集的野花献给她的笑容,还有隧洞里曲凌天流血驮着她时肩膀的温热。
她在医院掉下水池睁眼的第一目,是他。
樱花谷里的细水长流和满天飘洒的粉色,薰衣草田里金黄色的向日葵是他内心对她的炙热与灿烂,小屋里灯光黯淡时银盘烛火的浪漫。
山林里一起走过的泥泞和疲乏都是镌刻着彼此的时光......
眼泪轻轻的从眼角流淌下来,连同着温热的水流一起流入了下水道。
原本的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都随着两人的过往和经历都消失不见了,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就是不愿再让她多幸福一些,而他为什么又不能再多相信她一些。
她知道曲凌天在担心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受伤他都比自己还要痛苦,但是如果他再多坚持一些相信她一些,或许她也不会退缩,不会选择忘记......
“啊......啊啊!”
哽咽的声音在水流里被带走。
“我真的好难受,真的好痛!”
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慢慢蜷缩在浴室中。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下,曲凌天,你这个胆小鬼!”
“你要是再多坚持一些,我们是不是就都不会放手?”
“啊,呜呜......”
哭了好久,方余生才关了淋浴的花洒,用毛巾擦干自己的脸庞,还有镜子。
镜子里没有生气的脸庞和原来的她相距甚远。
少了一份活泼开朗,多了一分冰冷沉寂。
她知道他选择离开,是为了保护她,保护她的家人,是对她爱之深才选择的离别。换做是她或许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是,她现在恨他。
恨他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些,哪怕她会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她的家人,哪怕她因为他而受到了更多的伤害,但是那仅仅只是责备不是恨啊!
关了浴室的灯,房间里一片空荡荡的黑暗,方余生环抱住自己坐在床上。
窗帘大开着,月光透过窗纱洒了进来。
手机的屏幕亮着,上面是拨通他手机号码的界面。
但是电话却迟迟没有拨出去,只是在这个界面暂停着,等待着好像在做什么最后的挣扎。
终于,发出荧光的屏幕在她最后想要拿起手机的瞬间,熄灭了。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女子小声的啜泣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方余生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脸上精致的妆容感觉恢复了以往的生机,眉毛弯折的弧度不如原来的婉转,显得有些刚硬和攻击性。白色的衬衫和亮橘色的包臀鱼尾群勾勒出她纤瘦却有致的身形,黑色的小皮包前面亮眼的金属装饰刺眼夺目。
楼下,父母都还没有起床,从冰箱里倒出一杯冰镇的牛奶,喝完便离开了家。
曲耀天的车已经在她们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黑色的奔驰低调含蓄中潜藏着优雅,和他今天整个人的气质都很相似。
薄款的衬衫微微张开的领口,胸前别了一只银色的胸针,是一枝光秃秃的树枝,唯有枝头带着一片嫩叶,好像突然有了生机。
“还以为你还要等一会呢。”
看见不急不躁从大门口出来的女人,脚上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一点不自然但是如果不细看倒是看不太出来。
“我有这么磨叽?”
方余生嘴唇微微扯了一下,笑容的弧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柔和,带着一丝攻击性。眉宇间的戾气和冷漠和曲凌天倒是......越来越像了。
一丝恍惚从曲耀天的脸上拂过,他好像觉得自己许久不见她,到底自己原来认识的那个方余生倒是和面前的女子是不是一个人,他有些迷茫了。
轻易的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
“你确定要去那里吗?”
车子发动前,曲耀天最后问了她一句话,似乎并不想带她去找那个人,但是既然是她的要求,那肯定是想好了才向他开口的。
“我弟弟的事情,阿汀和张振轩都不会有办法,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系好安全带,拉下车前的镜子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妆容,才满意的将镜子收车前。
“其实......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者我或者我......”
“这是我的家事。”
哥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坐在一旁的女子坚定的话语声打断,没有了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