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玥将二楼的屋子挨个转了一遍,刚出来便瞧见陆末领着江落上了楼。
“坊主,这边请。”
“不错不错,打理得极好,难怪天师总是提起你。”
陆末含蓄笑了笑:“坊主和天师实在抬举我了。”
云玥又问:“近日收益如何?”
“账目在书房,还请坊主随我来瞧。”
“这倒不必了,我信任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买卖是赔还是赚?”
陆末神色凝重,禀道:“不敢欺瞒坊主,分舵自开店来一直在赔钱。”
“缘由呢?”
“大多是来找茬的,每日都要闹上个三五次。”
“你且放心,近日张三暂时不会来闹事,我既来到了长安,自然不会让手下的兄弟们受委屈。”
“是。”
说罢云玥又将目光望向了江落:“天师可有什么治流氓地痞的法子?”
江落抬头,道:“小惩大诫?”
云玥摇头:“不可,毕竟是长安城,天子脚下得小心谨慎才是。”
“好。”
“对了,我哥哥的下落打探得如何了?”
陆末回道:“暂时还没有下落。”
“赚不赚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寻到我哥哥的下落。”
“属下知道。”
忽然间,云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青衣人,那日他与哥哥一同逃出地宫,兴许去找他能知道哥哥的下落。
只是经年未见,不知他过得如何。
“坊主你要去哪?”
云玥罢了罢手:“我去寻一个故人,不必跟着我。”
年少时的青涩爱恋恍如隔世,归来时已不再年少,如今才瞧得真切,大抵她当初也是真心爱慕过他吧,只是后来重重的磨难和误解,消磨了彼此间的缘分。
直至后来,她才逐渐懂得了他的难处,始终是有缘无分罢了。
若是当初她没有逃婚,今日又会是怎么的一番际遇?
熟悉的街景逐渐映入眼帘,往事一幕幕重现,七夕山神庙看戏,初雪表白夜晚,元宵泛舟游湖夜,以及桃花谷里的约定。
回想起来,那可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在了楚府的大门外,似乎一切都不曾变。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十五岁那年,每隔两日总要来楚府串串门,只为瞧上阿衿一眼。
也不知怎的,她的脚似乎被钉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可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呢?
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不行,太随意了些。
楚将军可还记得我?不行不行,太生分了。
伯母身体近来可好啊?这个还行,也不至于太尴尬。
“玥......玥儿?是你吗?”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轻微颤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云玥缓缓转过身来,愣愣望着眼前的青衣人,先前想好的话竟一句也想不起来,良久她才淡淡吐了几个字:“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楚子衿眼角微微湿润,他睁大了眼睛,生怕一眨眼梦就醒了。
“这是梦吗?”楚子衿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云玥手腕,继续道:“你都许久没来梦里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彻底把我忘了。”
手腕被楚子衿攥得生疼,她想抽离出来,无奈越是挣扎,他便握得越紧。
云玥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不是梦,你先放开我。”
楚子衿这才意识到一切都不是梦,他生怕握疼了她,将手一松。云玥没想到他会突然放手,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却在落地前一秒,她只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一瞧,那人正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瞧着瞧着,他慢慢将脸凑近云玥的脸。
等会?他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她以为他即将亲上她时,他忽然开口说话:“眉毛似乎比以前稀疏了些,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云玥朝着楚子衿明朗一笑,随即狠狠踩了他一脚。
可楚子衿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仍不肯松开她。
云玥又狠狠踩了他几脚,然而无事发生,他仍然将她紧紧抱住。
“相公,你回来啦。”这时,楚府门里走出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妇,看清眼前的场景后,险些气晕过去。
云玥望了望那少妇,又瞧了瞧楚子衿,道:“你......成亲了?”
楚子衿眸子里似乎闪过一道泪光,他愣愣松开了手,一脸愧疚地望着她。
“清风,扶她进去。”
“是。”清风疾步走了过去,路过云玥时,他飞快地瞧了她一眼。
“跟我走。”楚子衿一把搂过云玥的腰,轻轻一跃,带着她离开了楚府门前。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湖畔岸边立着两道人影,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瞧着那片静谧的湖水发愣。
良久,他终于沉不住气,抬眼问道:“地宫塌陷后,你去了哪里?”
“伏虚山崖下有个山谷,我被困在那里出不来。”
“难怪,我找遍了整个伏虚山也没能找到你。”
“嗯。”云玥轻声应道。
沉默了半晌,他又问:“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如何成亲的?”
云玥一愣,平静道:“这有何好问的,自然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还以为你会娶清羽公主或者是素心。”
“那你呢?为何不会是你?”
“阿衿。”云玥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别再纠结于过去,难过的事也好,快乐的事也好,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人总得向前看,过去的事就都忘了吧。”
“忘了?谈何容易?”
“你既已成家,就好好与她过,别再白白辜负了另一个姑娘。”
“可从未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她既已成了你妻,你就不该让深爱你的人伤心难过。”
“那你会难过吗?”
“换做以前我肯定会难过,但是如今我已经不难过了。”
楚子衿默默后退了两步,似是自嘲般道:“可不知为何,我的心还是会难过。”
云玥也不知要如何安慰他,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慢慢想明白就好了。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日你与我哥哥一同逃了出去,你可有他的下落?”
楚子衿摇了摇头,失落道:“出了伏虚山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若连楚子衿都不知道哥哥的下落,那哥哥究竟会去哪里呢?
眼瞧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云玥只得与楚子衿作别:“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子衿愣愣瞧着她走远的背影,想也没想他提步跟了上去,至少再默默护她一段路程。
二人走后,湖畔岸边走来了两道身影。
“阿溪,你觉得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扶溪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或许没戏了。”
霁琰一脸疑惑:“为何?”
“因为那姑娘太过绝情,伤过她的人绝不可能再走进她的心。”
“放心好了,我定不会让她伤心。”
扶溪轻哼一声,却也没将那句话说出口:伤她最深的可不就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