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抬起头,看着一脸阴翳的男子吓了一跳。
娘希匹。
这一家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啊!!
殷峰:“不不不,大爷,我会乖乖听话的,你也不要给我松绑了,就这么绑着……就这么绑着,我觉得挺舒服……”
他怕松绑了,自己动作幅度大一点,就会被认定了是不识抬举。
万一是这样,那也死的太冤了,还不如绑着安。
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娘啊,儿子今日命苦啊……
陈雪笑了。
“师父,你看,他自己绑着舒服,那就绑着吧。”
等了一会,陈娇娇问了。
“你叫什么名字?”
“殷峰。”
“殷勤的殷,山峰的峰。”
“嗯,你妹妹叫什么?”
“殷愫。”
“你娘亲叫什么?”
“……”
话间,陈兆已经叮嘱了花大婶转了回来。
他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都怪他,要不然现在一家人已经开开心心在吃晚饭了。
陈娇娇闭着眼,养着神。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陈瑞也回来了。
“师父,他的没错,那间屋子里确实只有两母女,我敲门时是个姑娘开的门,听着屋里有咳嗽声,想来就他母亲。”
“然后我装作问了一下,问她是不是叫陈雪,她她不叫陈雪叫殷愫,我找错人了。”
殷峰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心翼翼的抬起头:“大爷,现在可以放了我吧,我真的是个好人。”
陈瑞看了一眼神情狼狈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后道:“师父,他家的屋子估摸着是没钱修缮,西面的墙看着都要倒了似的,也是个可怜的人家。”
他知道苦日子的滋味,太苦,看到贫困潦倒的两母女时,陈瑞就动了恻隐之心。
陈娇娇听到陈瑞的话后有些开心。
这孩子刚刚凶神恶煞的嚷着杀人,她还有些担忧,现在看来内心深处还是有良善之心的。
她努努嘴:“松绑吧。”
陈雪这才上前,费了些工夫解开了绑着男人的绳子。
殷峰站了起来,缩着头,垂着手像个鹌鹑。
“想不想进我的风波门?”
陈娇娇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
殷峰也不敢四处张望,他低着头暗自嘀咕了,如果回答不想,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门。
“你要是不想进风波门,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以后再敢来打扰我,我不介意让你成为我蔷薇花的肥料。”
见男子沉默,陈娇娇又了一句。
“不敢不敢,我这就走。”
好歹我也是青龙帮帮主,进了你的风波门只怕还要被这三个乳臭未乾的子压在头上。
何必呢?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但如果进我的风波门,你就是我风波门上善日报社的社长,月例白银七两。”
不等殷峰转身,陈娇娇又开口了。
殷峰站住了。
白银七两?
白银七两?
他的是真的?
这么多银子他就是半年都挣不到啊。
他根就没有多想,身子比脑子反应还要快。
殷峰转身,双膝一跪,五体投地:“拜见掌门。”
“起来,站着话。”
陈娇娇蹙了一下眉。
“好咧,掌门。”
殷峰只觉得有些飘飘然,头还有些发懵,今日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陈娇娇:“明日你把你母亲带来,我来给她看诊,诊费从你的月例里扣。”
“那是,那是,应当的。”
殷峰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白。
他现在脑海里是那白银七两,每个月有了这些钱,娘亲和妹妹就可以过的很好了。
再攒攒,妹妹的嫁妆也会有了。
三个孩子看着笑得和白痴一样的男人撇撇嘴。
师父肯定是看到他们家日子不好过,又发善心了。
不过还好他们几个是师父的徒弟,算是师父最亲近的人了,上善日报社的社长是个什么西。
不稀罕。
陈娇娇略思索:“我看天色也晚了,陈雪,你去厨房,用罐子装点黄豆炖水鸭汤和红烧肉,再装点米饭一并与你殷大哥送了去。”
程雪:“好的师父。”
这时殷峰已经回过神了,他犹豫了一下问:“大爷,不不不,喊错了,掌门,我要做些什么?”
“你现在不用做什么,回去好好陪着你母亲和妹妹吃顿饭,明日清晨再来这里报道。”陈娇娇淡淡的。
殷峰忙点点头:“谢谢大……掌门。”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嘴笨,怎么老要错名号。
陈瑞看着神情惶恐的男人笑了。
男人这种样子像极了当时的自己。
陈雪与殷峰出门了,陈兆想了想后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师父,你早上讲的课我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冷了会生病,热了也会生病,可是具体该怎么分呢?”
陈娇娇听到他的话后还是很高兴的。
不懂便问,才是习最好的态度。
“嗯,阿兆很乖,阿雪没有回来,我先大体一下,最简单的辨别寒热的法。”
“那么如果有一个患者有一些初起的症状,你就摸摸患者的肚子,然后看看舌苔,肚子凉的,舌苔白的,还拉稀又不臭,就是寒,可以用点藿香正气丸,十滴水,或者附子理中丸。”
“如果肚子是热的,舌苔是黄的就是热,可以用点银翘解毒丸,甘露消毒丹,桑菊饮等。”
“那还有一种是半表半里,在少阳的一阵寒一阵热的症状,那么可以喝点柴胡汤。”
陈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寒,热,还有寒热交杂的用药都不同。
寒用热药,温药。
热用寒药,凉药。
寒热交杂就用和解。
中医真奇妙。
“知道了师父,谢谢师父。”陈兆激动的。
――――――
花大婶的菜做得好吃,陈娇娇免不了多吃了几口。
殷峰家里就更是如此了。
“哥哥,刚刚和你一起送饭菜过来的哥哥真好看,这菜也很好吃。”
殷愫边吃边感叹。
殷峰倒是吃得少,今日里经历大喜大恐,现在身子还有些发软。
他看着连鸭骨头都舍不得放过的妹妹有些心酸。
“妹妹放心,哥哥我找了一个好差事,以后就是风波门上善日报社的社长,掌门了,我一个月月例有七两银子。”
李氏喝汤的手顿了一下,她皱了一下眉放下碗筷。
“儿子,这风波门可不是干的杀人货的买卖?怎么一个月有这么高的薪酬?”
殷峰压下了心底的恐惧,这风波门到底背地里干啥的他不敢细想,但看到今日里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只怕也不是个名门正派。
但这些人的一些做法又让他猜疑不透,坏也不是坏到了底,眼神里总透着些怜悯之意。
特别是那个掌门,亦正亦邪,让人打心眼里害怕。
但当时的情形由不得他多想,不过既然已经应承了下来,作为一个君子还是要信守承诺的。
“母亲多心了,风波门的掌门就是最近在慬古城开的上善医馆的馆主,是个大夫。”
李氏放心了:“那就好,我们殷家祖祖辈辈都是良善人,可不能干些见不让的勾当。”
殷峰听到李氏的话后不由红了一下脸。
自己差点就犯了错误了,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殷愫好奇了。
“哥哥,你加入风波门成了他们上善日报社的社长,那你的青龙帮怎么办?”
“你不是一直叫嚷着要把它发扬光大,成为江湖上叱诧风云的大派吗?”
殷峰讪讪的笑了笑。
“罢了,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收到一个弟子,可能没有这个命罢。”
不提殷峰忐忑的心情,陈娇娇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明月。
她一直模糊的念头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
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就要有庞大的资金和雄厚的人脉,但恰恰这两样她都没有。
但师父过,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心谨慎,慢慢发展,终有一日定能在这武林中占据一席之位。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知道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
朝霞千里,天光一色,殷峰带着母亲一早就站到了上善医馆的大门前。
他踌躇了一会才扬手拍门。
“掌柜的,掌柜的……”
“来了,来了。”
智常雍披着薄衫,脚底吸着双布鞋,慢腾腾的喊了一句。
他取了门板,探头看了下。
“呦,这位大爷来得早了,这会陈大夫还没有来呢。”
“不急,我们就在前堂等着。”殷峰扶着母亲慢慢的走了进去。
智常雍忙取了布头擦了擦桌椅:“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后头瞧瞧。”
老人心里是欢喜的,看来这医馆的生意是要起来了。
“家,家,前头有人来看病了……”
智常雍进了后院,站在院门口喊了一下。
“好了,智爷爷,师父早就起了,从侧门出去了,不在家。”
陈兆从屋里跑了出来应了一声。
智常雍垛了一下脚。
“这大清早的家能去哪?”
“那我也不知道,师父只是叮嘱我们今天要好好字,旁的也没有多。”陈兆如实回了一句。
“行,公子你先去忙,我去前头招呼好客人。”
智常雍也不多,转头就往回走了。
陈娇娇知道殷峰会带他娘亲来看病,但她没有料到会这么早。
等她办完事,殷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不耐烦,面上确是一脸恭顺。
“殷社长来了?”
陈娇娇淡淡的问了句。
男子忙起了身,行了一礼:“掌门。”
陈娇娇伸手虚扶:“殷社长无需客气,坐。”
殷峰来急躁的心顿时安静了。
这男子年纪看起来不大,行为举止却自有威仪,不敢升起半点造次之心。
“这就是你娘亲?”
“是的,掌门。”
陈娇娇看了去,妇人两颧发红,时有咳嗽,看来病得有段时间了。
李氏强忍着喉咙的不适,柔声道:“我昨日听我儿他入了您的风波门,还是上善日报社的社长,老身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感谢你才好。”
李氏其实根就不知道上善日报是个什么差事,但总觉得社长这个名号应该是一个了不得称呼,因为没有听过哈。
陈娇娇见老妇一脸惶恐,忙开口回道:“夫人不必多礼,殷峰才能,是陈某有福才得此奇才。”
殷峰脸红了。
躁的。
掌门这夸人的功夫真是别具一格。
“娘,你先让掌门给你把把脉,我的事容后再。”
殷峰粗声粗气的了句。
陈娇娇笑了下:“是的,夫人,你先且静心,等我把了脉开了,我们再好好细。”
她伸手搭在了妇人的手上,又细细看了舌像。
脉象细弦数,舌红且干,形体消瘦,干咳少痰。
问诊言五心烦热,烦躁梦多,咳嗽有段时间了,属肺阴不足,宜养阴润肺。
“智掌柜,记。”
“记着呢,家。”
“沙参四钱,天门冬三钱,麦门冬三钱,知母两钱,地骨皮四钱,白芍四钱,银柴胡两钱,炙鳖甲七钱,川贝母三钱。”
“智掌柜,可记好了?”
“记好了,家。”
“记住炙鳖甲另包,先煎。”
“好的,家。”
陈娇娇开了,又转头叮嘱妇人:“夫人,黄帝内经云,忧伤肺,您想要病好还得且放宽心。”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儿子现如今也是个七尺男儿,您又何必操着他的心。”
陈娇娇看着一脸愁容的妇人便知她平日里忧愁善感,心结不去,药石无医。
“你看,你整天担心、着急、盼望······这么多复杂的心情,就符合一个“患者”的“患”字,心老往上窜。你总担心孩子,今天想着着急,明天想着又生气,若总是把自己置于诸如此类的情绪之中,你又怎么能不生病呢?”
“掌门得是,但我儿自雄心壮志却能力又有限,这么多年来我由着他折腾,年纪一大把了一事无成,连个媳妇都没有给我找到,叫我如何不忧心?”
李氏一边细一边抹着泪。
夫君去的早,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孩子成人各种心酸自不必多,就是这一双儿女的婚事要她愁煞了人。
家里太穷,置办不起聘礼也置办不起嫁妆,眼看着儿女年纪愈发大了,李氏更是忧心忡忡。
殷峰见着母亲抹泪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都怪自己没事,让娘亲大把年纪还操心。
他暗自发誓,上善日报社这份差事一定要做好,一定要把殷家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