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晏无虞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为信号,短暂的午休很快结束。
唐颂自觉地合上书,两手合十朝晏无虞拜拜,然后大拇指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出去上岗。
晏无虞挥了挥手。
唐颂推开门走出去,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热,又见晏无虞从办公室内跟着出来了。
唐颂急忙弹射起身——难不成她刚才领会错了老板的意思?
显然没有。
何华递给晏无虞一个件夹,晏无虞接过的同时,朝着唐颂吩咐:“我去开会。”
何华:这哪里是来一个实习生,这简直是来了一个老大放心不下的孩儿啊!
唐颂笑嘻嘻敬礼:“放心老板,我看门!”
何华:看门……真以为你是奶狗吗?……不过敢和老板笑嘻嘻的人,除了路总,也就你了。敬你是条汉子。
没有了晏无虞和何华在,唐颂感觉周围空气压强都低了很多。在老板和上司眼皮子底下工作不是一件太开心的事情。
当然了,咱绝不能因为老板不在而消极怠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是一个人对自我的最低要求。
中午何华又整理了一些资料放在唐颂的桌上,便唐颂对日常工作有一个更加直观面的了解。
唐颂埋头苦读,她这个实习生清闲的很,也无旁人打扰。看了估计能有近一个时,唐颂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去上个厕所。
天歌的卫生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干净宽敞明亮。唐颂把自己的杯子带了,打算顺道去茶水间给自己泡杯咖啡。
唐颂把杯子放进茶水间后,就往旁边的卫生间走去。这一楼层人员比较少,上午她去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所以唐颂丝毫没有警觉性。
她伸手推开卫生间的门,迎面是一个漂亮的白裙姐姐正在对着镜子补妆;另一侧,则还有一个姐姐正整理着蓝色裙子里面的bra,跟闺蜜抱怨着“这束身衣太紧我好像又长胖了”。
唐颂绽放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而热情的笑容,然后径直面向蓝裙姐姐,往里面隔间走去。
那两个姐姐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动作忽然间暂停变成了木头人。直到唐颂往里走了大概五六步,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先是整理衣服的蓝裙姐姐飞快把裙子放下,然后双手抱着自己胸尖叫:“流氓!变态!快滚出去!”
随后补妆的白裙姐姐也尖叫着投掷出了手里的武器,口红跟炮弹一样直奔唐颂面门而去。
距离太近,关键是唐颂被两个姐姐的突然袭击和这一嗓子高亢的“流氓和变态”弄得有点懵,一时呆立住了,所以一时居然没有避开这的子弹头,脸上被砸了一下,略有些疼。
等唐颂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反应过来,伸了伸手想要解释的时候,两个姐姐已经尖叫着飞快拉开卫生间的门跑了出去,隔着厚重的门,还能够听到她们惊破走廊的高分贝。
遭受无妄之灾的唐颂在卫生间里怀疑人生,直到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呼救声,她才轻轻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看,得意忘形掉以轻心了吧,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校呢,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多次在卫生间被误会的前科。
晕死了,也不知道两个姐姐受到惊吓后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待会儿等何助理回来以后,她得让何助理领着自己上门跟人家道个歉。
但是唐颂想的道歉明显有些晚了,因为姐姐们不需要她上门道歉,直接带着大部队找上门了。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不知道跑了没有!”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卫生间的门被猛得打开,露出七八个男男女女的身影,个个如临大敌的表情中,还带着好奇和兴奋。
“偷窥女厕所的色狼在哪里?”
唐颂从镜子前转身,摊开了手以示自己没有攻击性:你们的色狼好像在这里。
“就是他就是他!”被看到一点春色的蓝裙姐姐高声喊。
“对对对,她还砸坏我一个香奈儿口红!”
唐颂:不,并没有,是你自己用口红砸的我……
两个姐姐叫来了同事壮胆,只是同事们似乎并没有按照设想的一拥而上把色狼擒下。
唐颂瞧着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容,犹豫着朝众人挥了挥手打招呼。门口怪挤的,她是不是要让他们进来再话?
有个人干咳一声,迟疑地道:“这可能是个误会吧,这位是早上新来的实习生。何助理特意带过来跟大家认识的。”
“对对,刚好早上你们去楼下开会了,没有看到。”
“都是自己人,误会误会,要不先算了。”
“哎!就算是实习生,就算是何助理亲自带来的,可是也不能乱闯女厕所啊。”蓝裙姐姐不服气,我内垫和塑形被看到了,不丢人么。
“是不是门上的标志太抽象了,没看懂啊哈哈哈,一定是误会。”
“什么误会?就算门上标志看不懂,进来看到我们两个女生在里面,难道心里没有数吗?你看看他这个直愣愣的傻样!”
保持傻样的唐颂默默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有话要:“那个姐姐……”
“谁是你姐姐?”
唐颂闭上了嘴,继续弱弱地举着手:“那个,别误会啊,其实我也是女生来的。”
对面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狐疑的目光射了过来。有些人参与了中午的八卦讨论,把唐颂的身份怀疑了个遍,但是从来没有人提出唐颂是女生这个假想。
……第一面印象让人先入为主。
“呵呵呵,”白裙姐姐想要撩两句狠话,又觉得对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拿性别开玩笑,不由地有些自我怀疑。难不成真是一个女的?那自己这乌龙可不闹大了?而且还是何助理亲自带过来的人。
唐颂见对鸦雀无声,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还不信任自己,是不是需要抛出一些更有服力的证据。
她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比较平坦的山坡,又望了望对面个个波涛的好身材,有点忧伤。
嗯,女性特征不明显,怪不得别人看不出。
唐颂想了想,对着门口又弱弱问:“要不然请哥哥们先退一下?我请两位姐姐验证一下……”
那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蓝裙姐姐下意识接口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暴露狂,把我们俩留下,想干什么?”
看来自己真把姐姐吓得不轻。唐颂一摸口袋,有点可惜:“我身份证在办公室包里,要不然拿给你们看看?啊,看这里看这里!”
唐颂抬起头仰起脖子,让他们看自己光溜溜的喉结。这应该算是比较显著的分别了吧。
“做什么呢?”
正当一群人伸长着脖子看唐颂伸长的脖子时,后面忽然传来何华的声音。
大家顿时如鸟兽散,自觉往两边靠,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何华的背后是面无表情的晏无虞,他带着询问的目光过人群,捕捉到了唐颂的半个身影。
唐颂往外挪了挪,歪着脑袋朝晏无虞挥了挥手,内心有点惴惴:实习第一天就制造喧哗,貌似影响不太好,给老板丢人了。
“怎么回事?”何华虽然只是助理,但是身份特殊,而且跟在晏无虞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就有一种领导气质。
人群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有个年轻男子,也就是刚才一直做和事佬的那位,开口解释:“晏总,何助,没事,有点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唐颂也在里头猛点头,示意事情过去了。
何华正想没事就散了,晏无虞忽然眉头一皱,把件往何华胸口一塞,然后大跨步过人群走向唐颂。
众人Σ(っ°Д°;)っ:晏总这是女士卫生间!
唐颂有些不明所以,一直到晏无虞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还担心着老板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结果只见晏无虞低下头,微微前倾身体盯着她的左脸颊。
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这么在洗手台前一咚,唐颂的心跳猛然快了两拍,下意识微微后仰和晏无虞拉开距离。
“别动。”晏无虞的嗓音低沉性感,响在唐颂的耳边,让她跳动猛烈的心脏又是一颤。
唐颂闻言不敢乱动,在所有人的屏息凝神之中,晏无虞伸出右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摸了摸唐颂脸颊上一点有些触目的鲜红。
鲜红色被抹开之后,范围更大。
背后眼尖的白裙姐姐心底泛起强烈的求生欲,在被老板误会之前,颤颤解释:“那个,那个是口红……”不是血啊晏总,绝对不是。
什么时候见过老板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众目睽睽之下一点都不避嫌地表示亲密?这样的关系还用猜测还要怀疑吗?被她误会是色狼的那个,妥妥就是老板娘啊!
我怎么敢拿口红砸老板娘?我怎么敢叫人把老板娘围堵在卫生间里?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真的……白裙姐姐欲哭无泪。
晏无虞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但还是轻抚着唐颂的脸庞没有作声。
一向自诩为脸皮超级厚的唐颂,被这气氛弄得尴尬又紧张。晏无虞的手像是一个热传递源,她的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脑袋似乎都被烘得有点晕乎。
“那个,口红,对,刚不心擦上了,呵呵呵呵呵……”唐颂也不知道自己该啥,弱弱对上近在咫尺晏无虞的视线:“那个,老板,我自己擦擦?”
唐颂转身想要照镜子,晏无虞的手却并没有动,男低音入耳:“别动,我来。”
围观群众((⊙﹏⊙)):我们该怎么办,还要继续留下来吗?想看又不敢看怎
么办?
大家齐齐把视线聚集在何华身上:嗯,何助理如果看的话,我们就看!
原来看得正起劲的何华干咳了一声,半转身以示回避。
于是大家默默也挪了下身躯,但脚步还黏在地上不肯走。劲爆新闻大场面,千载难逢百年难得一见,不舍得不舍得。
晏无虞随手抽了张纸巾,在水笼头下稍微沾了点水,然后轻轻地帮唐颂擦拭脸颊。
水温有点冷,而他的指尖却温热,一圈一圈涤荡在肌肤之上,如她心里泛起的涟漪一样。
唐颂的脸颊红了,不是因为口红的晕染,而是烧的。
想法很大胆,行动却很怂,典型的闷骚的就是她了。刚才还着老板对她有意思并为此沾沾自喜,此刻老板这有实质性举动了,她动都不敢动。
怕自己一激动就扑进老板怀里。
晏无虞换了两张纸巾,才把唐颂脸颊上的那一点口红印擦掉。目光在地上略一搜索,很快就看到了地上被毁尸的那个口红。
联系地点人物环境,晏无虞对事情有了大致的想法。
虽然很想为憨货脸上这点印记出个头,但目前看来,引起事情的源头就在她身上。
“回办公室。”晏无虞把手放下,站直身体,转身。
唐颂依然保持后仰三十度的艰难姿势。
晏无虞顿了顿,忍住了把她拉出卫生间的动作,率先走了出去。脚步路过那支提前夭折的口红时,晏无虞低头看了看。
白裙姐姐紧张地心都提起来了。
“华。”
“是,晏总。”何华转过身。
“赔一支新的。”
姐姐们眼神一言难尽,但很显然,晏无虞和路珉宇最佳单身汉的比拼中,估计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加分了。
唐颂老老实实跟在晏无虞的身后走了出去,路过门口众人的时候,双手抱拳微微鞠躬表示不好意思,一直跟着晏无虞走到自己办公室,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的正事儿还没办呢,都没来得及上厕所。
唐颂见晏无虞已经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就想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晏无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颂无辜地指了指外面:“那个,我去上厕所。”
晏无虞有些无奈,有人真的心大:“以后要去洗手间,你就到里面来。”
“啊?不用了吧?”孤男寡女公用一个洗手间,多暧昧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想再多闹几个误会?”晏无虞反问。
唐颂眨巴眼:“都知道不就没问题了?”
“你确定都知道了?”
不确定。要不然她去每个办公室一声?啥呢?嗯姐姐们好其实我是女生来着要是你们在卫生间看到我千万不要害怕哦么么哒爱你们哟……简直是神经病。
唐颂垂头丧气。
“进来。”
参观别人的房间和卫生间,与使用别人的房间和卫生间,感觉是完不同的。
这种感觉和他们同住一个酒店、同住一个病房不同,更有侵入对私密距离的味道。
唐颂把水笼头的水打开,以哗哗的水流声掩盖自己上厕所的声音。面对镜子洗手的时候,瞧见了自己脸上两坨红晕。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颂哥,最近发见识到了自己的怂,哪怕脸上依然是酷酷的表情,眼角眉梢中,总会露出一丝色厉内荏的虚弱。
这样子不行啊,还没证明老板对她图谋不轨呢,她就先把自己绕进去了。
老板绕她,人家会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她绕老板……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内心活动再丰富,对某人某物再喜欢再想要,唐颂也绝不会主动开口表达。因为不开口,就永远不会被别人拒绝;因为不开口,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机会嘲笑。
这是八岁的唐颂就懂得的道理。
------题外话------
最近又长胖了……哭泣脸……过劳肥职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