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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抬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房门,而后转身下了楼。
客厅里,颜城正心翼翼地给宋忘年擦药。看着颜城温柔谨慎的模样,夏风心里有些不愉快。
祸是这两人闯出来的,却是秦司霆背锅受累。
站在一旁的顾妈脸色很差,敢怒却不敢言。见夏风来,妇人气愤地跺了跺脚。
夏风走过去,轻言道:“少主都没什么,您也不必了。”
换一种式就是——秦司霆都不舍得跟颜城置气,其余的人就更没这个资格去责怪颜城。
夏风走到颜城身侧,恭敬地:“颜姐,擦药的事情交给顾妈来做吧。等少主医治后醒了,您去主卧一趟,少主有事和您。”
颜城擦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回来的路上,她坐在柯尼塞格车内。夏风不准她去后座与秦司霆一起,而是命令她坐副驾驶座。
进到院门口,秦老夫人的辞,以及现在顾妈心口不一的样子……
这群人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把她看成秦司霆豢养的一只宠物。
宠物犯了错,让主人受累了,所以他们瞬间变脸。
这间别墅,无论她第多少次进来,胸口都很闷。别墅里每一个角落,都在一遍遍地让她回想起当年来意大利的时候。
自那天秦司霆与她:我可以给你母亲捐赠骨髓,但你需要给你姐姐捐一个肾。
自那天到意大利看到颜母完好无损地站在沁园里,笑着对秦司霆:女婿,把她骗过来了?
那段时间后,她清醒地明白了,这辈子的秦司霆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唯一相同的,只是那张脸。
她不稀罕这张脸!
“……”
听着夏风的话,颜城又继续给宋忘年擦药,“你们的人把忘年伤成这样,我得先给他擦药。秦司霆有事,他有什么事?”
颜城转过头,“不就是我和宋忘年连累他受罪了?”
夏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一个人的心,怎么能这么冷?
他往前走了一步,“颜姐您讲点理!是您与少主,明天要他带你去摩尔曼斯克州,所以他才提前将一切收拾好。”
“您仗着沁园的人不敢动您,用自己的命威胁那些特工,开车冲出了沁园。与宋先生一起,被秦演抓了。”
“没有少主,您此时此刻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颜城笑了,“我和你口中的秦演不认识,要不是秦司霆,他会抓我?”
“您真是太蛮不讲理!”夏风摇了摇头,他与颜城无话可。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想怎么骂我怎么骂,我也不敢还嘴。”颜城问他,“所以你和秦司霆想怎么处置我和宋忘年?”
颜倾回来了。
在地牢里,是颜倾制服了秦伯之。
事发突然她没意识到,在车里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回想起地牢那一幕。
那张与她一模一样,口口声声是她姐姐的女人。
颜倾回来了,她的用处就没了。
“……”
“对于您和宋先生,少主有他自己的主意。”
夏风吩咐人带宋忘年去隔壁洋房休息,颜城见秦老夫人进门,不想和他们秦家人待在一起,便去了阳台。
沁园灯光设备很好。
坐在阳台上,可以看见远处的草地和广阔的湖泊。
幽静的夜晚,夜风也很温柔。一切都祥和,静谧,可颜城却怎么坐也坐不住。
以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望见二楼主卧的阳光。卧室里开着灯,灯光从落地窗帘泄了出来。
嘴上虽然那么强势,但心里还是忧心。
他伤得不轻,尤其是那只药水,不知道是什么药。
她见不得秦司霆受伤。
上辈子他为了巩固家主的地位,好几次在秦氏一族遭人谋害。他身上,也总会有一些伤痕。
有一些是旧伤,时候留下来的。有一些是新伤,遇险留下的。
她看见他受伤,就心疼。
秦司霆这次为了她而中计,这般保护她。其实保护的不是她颜城,而是与颜倾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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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城正准备起身,一根树枝便从外头的花园里扔了进了,砸到她身上,落在她脚边。
颜城低头看了一眼树枝,下意识抬头望前看去。便看见一棵桃花树下,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枝桃花树枝。
正笑着朝她挥手。
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
这个女人她有印象,是秦司霆的母亲。她还未恢复正常的时候,秦倩影带着凌青来过沁园。
这个女人神不正常。
颜城没想理她,准备转身就走。下一秒,便听见“噗通”一声,转过头就看见凌青掉进了后边的湖泊。
她拼命地在水里挣扎。
颜城想都没想,就从阳台的护栏上翻了出去,跳进花园,立马往湖泊的向奔。
“颜姐!”佣人惊呼,慌张地往外跑。
佣人们跑到湖泊边时,颜城已经将凌青救上来了。
重新换了衣服,吹干头发,已经是半个时后。
次卧里。
凌青挨着颜城坐。
这个女人似乎很喜欢颜城,拉着她的手不放,一直眉眼弯弯笑着望着她。
颜城吩咐佣人去拿蛋糕。
此时此刻,次卧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转过头看向凌青的脸,“秦司霆身上总带着一股西英伦男人的优雅矜贵,多半是遗传你的。”凌青就是典型的西美人儿。
五官很致,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是皇家公主。
凌青见她话,便更加冲她笑。拉着她的手,紧紧的。
笑了好一会儿,她开了口。“谢……谢你。”
拿着蛋糕,正走到房门口的顾妈听到凌青开口话,她整个人愣了几拍。伸手拦住了其余几个佣人,示意让她们别动。
自从十几年前秦父横死去世,凌青受尽神与身体的折磨,被秦司霆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疯了。
也失了声,变成了哑巴,再也没开口过话。
“……”
颜城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谢我?”
女人点点脑袋,笑得很天真。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谢谢你救了司霆,飞机失事,要不是你他就没命了。”
这句话出口,颜城知道她不是在感谢她。
应该的是颜倾。
“司霆从性格冷僻,不受老家主待见,秦家庄园里其余与他同辈的人便欺负他。他也不爱话,有时候身上一身伤,也不开口一句。”
“他从喜欢玩游戏,对电脑程序很有研究。但我总是逼他,要他去争家主的位置。”
“他父亲是准家主,我们家便受到整个秦氏一族的觊觎。司霆不争不抢,一定会受排挤,遭受毒手。”
女人的中得很好,像个地道的汉国人。
她的双手细滑,保养得很好。“当年秦家庄园来了新的一批佣人,你被送去了司霆的院子里照顾他。我第一次见到司霆笑,因为他研发出了一款游戏。”
“是你在背后支持他,鼓励他。那天在院子里,我见到你围在他身旁,他很棒。”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司霆长这么大,我还没夸过他。总他玩世不恭,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游戏。却从来不知道,那是他热爱的西。”
她的逻辑很清楚,完不像一个神失常的人。
“你鼓励他去参加职业联赛,连夜背着我们上了飞机。其实我知道,我也默许了。甚至我还想过,要不要把司霆开除秦家宗卷,让他做一个普通的,玩电竞游戏的孩子。”
“可是飞机失事了。”
“得知飞机失事那刻,我同时得到我老公横死的消息。倩影在井里九死一生差点被淹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去了秦家地牢。”
凌青抬起头,眸光温柔地看着颜城的脸。“我没有病,我是装的。他们不会加害一个神病人,也不会利用一个神病人去威胁司霆。”
“我能做的,就是把对司霆的威胁减轻到最少。让我的存在,不对他产生影响。”
凌青握紧了颜城的手,“司霆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你留下来一直陪着他好吗?”
很感人的一段故事。
房间的灯光落在颜城脸上,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第三者。
颜倾没有错,她鼓励秦司霆,在他灰暗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为他去死。
秦司霆更加没有错,那是他挚爱的人,为了让她活下去,他摘了别人的器官给她换上,情有可原。
她是他们两之间的一个牺牲品。
要怪就怪,她这个牺牲品上辈子遇见过最好的秦司霆,所以这辈子才这么不甘心。
她恨秦司霆,十分,非常,恨不得他去死。
可是,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她爱上辈子的秦司霆爱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会这么恨这辈子的秦司霆吧?
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恨秦司霆了。
如凌青的,也如她上辈子了解的秦司霆那样。他前半生都活得很辛苦,很阴郁。
不同的是——
上辈子的秦司霆,是她给他带来光明,她是他心里的太阳,朱砂痣。他的独一无二,心上独宠。
而这辈子,颜倾才是。
这辈子的轨迹变了,变就变在,在她之前,颜倾先遇见了秦司霆。
而她,晚了一步。
她偏过头,看向凌青,有一束阴影打在女孩脸上,令她嘴角扬起的淡淡笑容有些苦。
“我不是他心里那个人,这辈子,是我来晚了。”
她没有错,颜倾没有错,秦司霆也没有错。
错的只是时间,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凌青似乎不懂她在什么,偏头看了她几眼,刚要话,房门就被人敲了三下。
夏风推开门,“颜姐,少主醒了,请您过去一趟。”
颜城从沙发上起身,起身时看向凌青,她又变成平日里神有问题的模样。
她做了十几年神病患,只为了她的儿子不会因为她受外人胁迫。
这个家族里的人,倒真是城府深,手段歹毒。
颜城问夏风,“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替凌青问,也替她自己问。
夏风:“肋骨断了两根,其余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最危险的,是那只催化剂。只是脑子里想起颜城,秦司霆就痛,可偏偏还要把她叫过去。
“我去看看他。”颜城走来,“他母亲不心掉到湖里,你照顾一下。”
“我会的。”
颜城从次卧出来,走廊上灯光浅黄,墙壁上挂着一些名画。
她不懂这些稀奇玩意儿。
上辈子秦司霆教过她怎么去鉴赏,可是她没耐心。每次陪着秦司霆出席宴会,总有些名媛笑她。
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站在秦司霆怀里,她就是比宴会厅里的名媛要高一截,也没人敢瞧不起她。
望着主卧那扇门。
颜城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那扇数年前到意大利,她亲眼看见秦司霆抱着颜倾站在门口的那扇门。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许是觉得这个男人这辈子不属于自己。
终究是她对他的占有欲太强了,所以这些年来,才会这么恨他。得不到,所以怨。
怨气太重,就变得愈发地恨。
其实他没做错什么,以他的地位权势,若想要她的器官,可以直接弄死她。
现在他还留着她一条命,也算是给面子了。
走到主卧门口,颜城抬手握住门把,轻轻地拧开,推门走了进去。
医生们走了,卧室很安静。窗帘拉得紧,密不透风。
只有床头的两盏照明灯亮着,房间里光线微弱。远远望去,便看见男人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他的主意,秦司霆稍稍起了身,见到她的那一眼,好像又难受了许多。
颜城蹙紧了眉头,箭步走了过去。“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他的脸,两个离得比较近,颜城能感觉到他呼吸频率很不正常。
暖色调的浅黄灯光,都没能将他脸色中的白降下去几分。
男人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落到床被上,剑眉紧缩,回了一句,“没事。”
颜城扶他躺下。
手刚碰到他那刻,清晰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猝然收紧。
“你哪里不舒服得。秦司霆你总是这样,什么话都不,不是每个人都能懂你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