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两人就在饭店里坐着等消息。李红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聂晨愕然着抬眼看过去,就见对面的女孩子脸色羞窘,微微撇着头,一脸羞窘,却不得不强撑着的模样,真是好笑,有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他无声地一笑,把信封拿了,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柔和声音道:“我先拿着……不过,这些兄弟们都熟,大概用不上。”
用不上,也是看你的面子,记你的人情……不管怎样,李红岩见他没有多收了信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色仍旧有些窘迫,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脑子一紧一松,脱口道:“皇帝还不差饿兵……”
话没完,她就及时醒悟,半路顿住,看向聂晨,碰见他忍俊不禁的目光,脸颊一热,讪讪道:“我不懂这些,你别笑话我。”
聂晨收回目光,低低一笑,道:“你不用懂……”你这么好的人,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其他的肮脏、算计都不该沾的。
李红岩没听太清楚,但也不好询问,正局促间,有人敲门,那个去打探消息的人转了回来。
“聂哥,我安排好了,现在过去,见一面就走,最多半个时时间。”着,看了李红岩一眼,心中暗戳戳道,聂晨看着不浪荡,没想到藏了这么正的一个极品。啧啧,这般容貌,再加上这周身的气度,放眼整个地区各机关企业也挑不出一个来呀。难怪,聂晨对那些挤眉弄眼、投怀送抱的女人,视若无物了!
聂晨点点头,回头看向李红岩:“现在过去?”
李红岩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很知机,连忙道:“聂哥,我出去一趟。”完,转身出去,还把单间的门帘给放了下来。
李红岩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不知道,要不要带些吃的用的过去?”
聂晨眼光闪了闪,道:“这个你不用管,先去看看人,你好放心。到了看他们缺什么,我再想办法送进去……送西容易得多,你不用担心。”
听他安排的妥当,李红岩也就不再多想,跟着聂晨出来,与等在外屋的郑海朋会合,一起往机械厂仓库去了。
老机械厂建于三十年代,据当年还曾生产过武器弹药,建国后转为机械制造,主要制造各种齿轮、轴承这些,后来,企业发展,渐渐开始制造机械机床,如今,已经成为省内比较著名的机床生产企业,老厂房狭窄落后无法适应企业发展,所以在几年前就整体搬迁了,老厂房和仓库闲置,这次行动,人头太多无处安置,就暂时借用了这里。
破烂陈旧的厂房仓库连修补都没做,甚至连院子四边角落里的杂草都没拔,大门口却站着副武装的警卫,进去后还能看见,院子四角也架了瞭望台警哨,同样二十四时有人武装警戒,在一片苍凉破败中,平添了一层肃杀。
看出了李红岩的瑟瑟,聂晨低声抚慰:“这里的,都是情节相对轻微的,那些,是必不可少的,题中应有之义。”
李红岩吸了口气,抬头看着他点点头:“嗯。”
有人将他们带进老厂房改成的接待室,他们坐在木条长椅上等了十几分钟,听得门响,李红岩连忙站起来看过去,逆着光,看见陈的衣服收拾的还算整齐,衬衣照旧塞在裤子里,只是人瘦了几圈,来合身的衣服挂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李红岩下意识地趋前几步,陈也一步跨进门来,摆脱了外边耀眼的日光,这才一下子看清了他的模样。
头发显然用手指扒过,但仍旧有些蓬乱,脸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憔悴消瘦的厉害,原意气飞扬的面孔,此时却充满了疲倦和萧索,脸色晦暗、眼圈儿发青,唯有眼睛,在看到李红岩的刹那,倏然亮了。有名为欢喜的神情从眼底漫出来,眨眼间,就把脸上的颓废、憔悴一扫而空,真个人看着都神了许多。
“红岩!”陈克制着自己兴奋的心情,只唤了一声。
“陈二哥。”李红岩走过去,根据要求隔着一张长桌,和陈相对坐了。
聂晨走过去,和他的同低语了几句,他的同就带着其他人退到了门口处。房间很大,这样虽然还没脱离监视的视线,但低声话已经不妨碍了。
陈也看见了聂晨,眼底暗了一瞬,随即转回身,看着李红岩,温和笑道:“红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红岩看着眼前消瘦憔悴的面孔,心里又酸又涩,强忍着泪水,低声道:“陈二哥,有人写了举报信……你放心,家里都挺好的。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她很想感谢他的一力承担,也很想叮嘱他几句,不要着慌害怕,但是这些话都不敢出来,她只含混地一些话,让他放心,也让他不要乱了分寸。
陈已经平静了许多,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微微红着眼,鼻头都红了,却仍旧咬牙保持镇定,条理清晰地和他话,暗暗传递给他一些很关键的消息。
他的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笑:看着她这么好,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见面的时间不多,似乎只了几句话,时间就到了。陈被带起来,向外走,走了几步,他才回头,看向眼巴巴看着他,泪水淋淋,只用手嘟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姑娘,突然扯着唇角笑了:“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人被带走了,连陪同过来的那位同也出去了,偌大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了聂晨和李红岩。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李红岩身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只用动作以示安慰。
李红岩垂着头,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吸了几口气,收拾了情绪抬起头来,道谢:“谢谢。”
聂晨笑着摇头:“了,不用跟我客气。咱们先走吧。”
刚才见面,李红岩注意到了陈身上就穿着衬衣和长裤,明显没有替换,白衬衣已经挺脏了,裤子也破了一块。
从老机械厂出来,她就对聂晨,要去买点西,让他先去上班。
聂晨也没反对,答应着,道:“你回来,和传达一声,让他们带你过来就行。”
李红岩买了西,自己也送不进去,还得回来摆脱聂晨,偌大的人情注定欠下了,她也干脆不跟他客气了,点点头答应着,就去了百货大楼。
置办了一身单衣,想了想,又置办了一条秋裤和一件秋衣,并替换的内衣袜子之类,想了想,又去烟酒柜台买了几条烟放进去,然后,拿着去了机关大院。
聂晨似乎在等她了,传达室通过内线打了个电话,他很快就出来了。
他把李红岩带来的西暂放在传达室,然后送她出来:“你先回去,安心等着,眼下主要力还放在侦缉上,等几天,才能有力处理这些案件。”
其实,他打听到的消息是,陈的情节并不严重,因为是司机,也就捎带些西买卖,转个辛苦钱罢了,有希望保释。但,因为是以公谋私,可能影响到工作。不过,这些事情在没办成之前,他不想凭空大话,也就没提。
李红岩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着找找关系,不要冤枉了,不被误判了,至于保释,她都没敢想。能遇到聂晨,对还倾力相助,还让她见了陈一面,这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她默默听着,最后,也只能道一声感谢。
聂晨放松地笑着,道:“和你不用客气啦……这样,我以后再去京城,你要尽地主之谊招待才行啊!”
“这个当然。”
回家一趟,把自己见着陈、以及种种情况和大哥、陈金昌陈向阳父子了。
李新国感叹:“让吃苦了。”
陈向阳连忙道:“新国不用这么。”
陈金昌也道:“他孤家寡人没牵没挂的,进去待几天也没啥,新社和他不一样,他只是做了兄弟该做的事。……倒是红岩,千里迢迢地奔波回来,又舍下脸去求人,难为你了,叔谢谢你了。”
李红岩被得红了脸,连忙道:“陈叔,我把陈二哥当亲哥哥的,你可别这么。”
陈金昌哽了一下,莫名地,心里的悲伤之情愣是淡了许多。同时,替自家的傻儿子叹息起来:你为了人家闺女做这么多,连坐牢的事儿都一个人扛了,可人家只把你当哥哥,唉!
李红岩的假期有限,没能等到陈的结果,就不得不匆匆赶回了京城。
回校后,她特意给聂晨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对她的联系式,之后,两人就保持着电话联系。李红岩还关注着形势的变换,看着高压政策下,一批又一批犯罪分子被拉出去处决,她的心都要跟着抽一抽。虽然明确知道,陈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却仍旧心里发颤、惶惶的,不能安睡。
九月底,聂晨打电话来告诉她,已经着手审理陈一类的经济案件了。不过,陈的情节在经济犯罪中也算轻微的,重点还放在贪和腐上面,处理完这些重案要案,才能数到陈这种打闹的投机倒把。
十月中旬,李红岩再次接到聂晨的电话,陈终于审结,他被判了半年徒刑,缓期执行。不日就可以回家了。
李红岩欢喜不已,连忙给老家打电话报喜讯。李新国接到的电话,高兴之余,又有些黯然:“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没了。”
李红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笑开了:“那个没关系吧,他们自己买了车,正好可以专心跑运输。”
自己跑运输,再不会被人成是以公谋私,也不用担心人什么投机倒把了。
李新国也轻声笑了:“那倒是。别的不,就咱们窑厂和向阳的建筑队的活儿,他们就干不完。”
李红岩道:“那你就对他们,让他们好好干,争取把旧车处理了,换成新车。”
十月底,陈终于摆脱囹圄,重获自由。
李新国和陈向阳两个人一起来接他回家,兄弟三个没急着回家,带着陈去招待所洗刷一通后,晚上一起出去,和聂晨以及他的同吃了顿饭,感谢他的帮助。
眼前三个人,虽然都是农民,最高的教育也就是初中,但却大气不失质朴,老练沉稳未流入险恶,相处起来,竟然意外地舒服。一顿酒喝完,聂晨竟然与这三人生出了一些悻悻之情。知道陈向阳有自己的建筑队,他还暗暗提点了几句,让陈向阳一下子想明白了之前一直思而不解的问题,心中感激更深了两分。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初冬时分,寒风凛冽,万物萧杀。
陈最终安然脱身,二哥也在二嫂那边陪着,李红岩心里轻松,就重新把力都收回来,关注在自己的工作和研究上。
这一天,她陪着谢教授坐诊,谢教授下班离开,她留下来整理医案,弄完,天色已经昏黑一片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从柜子里拿了自己的饭盒,拎在手里,脚步匆匆地往食堂去吃饭,吃完饭,她还要想去实验室待一会儿,复核一个数据。
她从附院出来,穿过马路回对面的校。
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就看着大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黑色的大衣,高瘦的身影,虽然因为冷,竖起了衣领,却仍旧身姿挺拔,双腿笔直。
李红岩抬起手呵着热气暖了暖,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又是一条街上那座军校的员吧?这身段、这站姿,也只有他们了。
但是,等她穿过马路,走近大门口时,却见那人迎着她走过来,之前,他是站在灯下,却反而看不太清楚眉眼,这一走近,眉目就显现出来了。
他轻轻地笑着,看她。
李红岩惊喜着,脚步都停了一瞬,反应过来才加快脚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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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就此打下完结二字,会不会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