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着道:“我来提车。”
略略一顿,在李红岩的惊讶目光中,他又解释:“给砖窑厂运输,有时候,量并不太大,大型车辆运力浪费严重,聂秘书帮我们申请了两台13轻型卡车。”
BJ13是京城第二汽车厂生产的新型轻便货车,载重量15-3吨,车体紧凑、轻便,操控性能比老式解放车好不少。
李红岩高兴道:“你们终于买新车了,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好好庆贺一下。”
这还是陈第一次来京城,也是第一次到她现在就读的校来,李红岩先带着他去食堂吃饭,然后在校园里走一走,看一看。
这所校历史悠久,是国内最早建成的医院校之一,已经有将近七十年的历史,很多建筑都富有历史色,古朴却大气。
想起陈吃饭时,明显饭量了不少,李红岩就问他。
陈微笑着道:“在里边吃饭限量,一顿就两个窝窝头……胃有点儿伤了,不敢吃多了,吃多了胃疼。”
李红岩皱起眉头,思忖着道:“你晚走一天,明天我带你去附院检查一下吧。”
胃病不算病,但却很影响人的生活质量,而且,胃病不及时治疗,加强养护,持续发病还可能导致恶化,胃出血、胃穿孔,甚至可能恶化为胃癌。
陈沉吟片刻,在李红岩再次劝下,终于答应下来。
第二天,李红岩带着陈做了个面检查,结果是萎缩性胃炎。李红岩就给出了最严厉的警告,第一条就是戒烟;第二条就是尽量少饮酒,不要醉酒;第三条,按时按量吃饭,规律饮食……
陈苦笑着,一一应下,并交出了随身携带的香烟和火柴。
1月上旬的某天一大早,舍管阿姨就高声喊李红岩电话,李红岩刚刚洗漱完,连外套都没顾得穿,飞奔下楼接电话,然后,二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红岩,你二嫂昨天夜里顺利生产,生了个男孩,6斤4两,大人孩子都好。”
李红岩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向二哥道喜,又问他后续如何安排。这几年计划政策相当严,不处理好的话,仍旧有麻烦。
李新社倒是听着轻松,嘿嘿笑着道:“我安排好了,在市里买了套平房,你二嫂出了月子,回去后,就住在那边,家里该咋罚款罚款,该处理处理,都不是事儿了,你不用担心了。”
李红岩也就是问一声,听二哥都安排妥当了,她也就不管了。
从陈一买就是两辆车的大手笔能看出,他们的运输生意做的不错,二哥回去,在市里安家,也便拓展他们的市场。一头有村里的窑厂和向阳哥的建筑队,另一头发展起市里的市场,他们的生意也会来大。
终于,多有波折的83年顺利过去,84年夏季,大中临近放暑假的日子,谢教授突然找到李红岩过去,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有两个访日名额,谢教授想让她去,叫她来是争取她个人的意愿,如果没有异议,谢教授就把名字报上去,筹备两个月,八月底出去,公派习三年。
李红岩非常高兴,但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回宿舍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哥。
李新国明显有些意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好事儿啊,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去啊。不过,你一个人出去,万事还要注意……”
听着大哥在电话里啰里啰嗦一大通,李红岩又好笑又暖心,含笑听着,一一答应着。
七月底,李红岩出国的手续已经部办理妥当。她仍旧和平常一样,泡实验室,去图书馆,跟着谢教授坐诊临床实习,仍旧忙碌而充实着。
这天,她终于做完一个实验,写下最后一组数据,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收拾干净实验器具和实验台,她把穿了几天的隔离衣装在袋子里,准备拿回宿舍清洗。
正准备下楼,一个师妹匆匆走进来,一脸笑意地叫她:“红岩师姐,楼下有人找,是个帅哥哦!”
这一声喊,吸引了一群师弟师妹的八卦之心,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出实验室,趴在窗口往下看。
李红岩师姐长得漂亮,习也好,在京医大校园里是传中的存在,有人称她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也有人她瑶池宴上的仙女,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沾辱亵渎的存在。突然,有帅哥来找,他们自然很好奇,能被女神垂青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李红岩背了书包出门,抬手敲了同一实验室的师弟一记,提醒他:“你的实验不能中断,你居然也来凑热闹,想重来一次嘛!”
这孩子傻呵呵的,来就是十几个时的连续试验,他已经重做过两次了,这第三次做到尾声,眼瞅着能够顺利通过了,他却受不住诱惑跑出来看八卦……李红岩也是实在看不下眼了,才提醒他一声。
几个类似情况的生哇啦乱叫着奔回实验室,楼道窗户前就有了空当。李红岩走过去,低头扫了一眼,勾着嘴角笑了:难怪惹得一群师妹发花痴,又高又帅皮肤还白的聂晨确实有这个钱。
她脚步轻快地走下楼,聂晨自然地迎上来,接过她肩上偌大的背包,掂了掂笑:“你天天挎着这么大的袋子,不怕把自己变成阴阳肩啊?”
李红岩也笑:“今天特殊情况……你来京城是公干还是旅游?”
聂晨歪着头看过来,看着她笑:“我来上。”
原来,聂晨得到了一个深造机会,是民大的研究生班,制两年,半脱产。也就是,每年来上一段时间的课,然后回去工作,工作关系和户口粮油都在原单位,并不用迁移。
这种类型的习,一般都是提拔的预兆,李红岩立刻向他道喜,然后,带着他除了校园,去一家比较有特色的涮肉店,向他祝贺替他接风。
临近饭局结束了,聂晨才道:“我进了京,就能经常见到你了。”
李红岩却失笑:“真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声抱歉了,我得了一个外派习的机会,访日留,三年。”
聂晨脸色一凝,随即苦笑摇头。
初见时,他看她还带着俯视的味道,甚至好感也带着些探究、好奇的意思在里边。再见,他发现她仍旧令人着迷,而且比大时更加成熟优雅,令人心仪。于是,他努力制造机会,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两人一个机会。却谁知,他到底是晚了一步,他追到京城,她却要离开了,而且,远隔重洋。
三年,很长,也很短。
等李红岩结束留,重新踏上这片熟悉而眷恋的土地,她已经可以大大地一句,近十年的习,终于有所成了。
归国后,因为还有一年半的研究生课程,她照旧回到了京医大,不过身份不再单纯是研究生,而是兼职了京医大的讲师,没有意外的话,一年半毕业后,她就会留在京医大任职,不仅仅教书,还会是经医大附院的医生。当然,因为三年留生涯,她拿到的也不仅仅是硕士位,还有博士位。
回校报道后,李红岩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回乡探亲。
三年,足够改变许多事情,也足够发生一些人生重大的转变。
她回国很低调,去拜访谢教授时,意外得知,张檬于一年前申请去了南边,做两年的任务。虽,如今南边形势已经有所缓和,但仍旧不时有冲突发生,那个地区,仍旧是国内最动荡最危险的地。
李红岩拿着谢教授给的电话号码,给张檬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张檬却丝毫听不出低落,反而情绪饱满神良好,还,等平复之后,邀请李红岩过去参观。而且,张檬还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并且已经确定了关系,对是一位现役军官。
张檬笑嘻嘻地:“等调防回京,我一定把他带给你看。你替我把把关,你行就行,你不行,我就和他拉倒!”
李红岩在电话线这头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儿:你提起来眉飞色舞的,从心底开出花来了,还这话,不是太假?!嘁,信你才怪!
不过,好朋友找到了自己的感情归宿,李红岩还是替她高兴的。
京城的变化很大,等李红岩回到家乡,才知道,变化的不仅仅是城市,农村,特别是走在前头的李家、南陈大队,变化的更大。
曾经的土坯黄泥房子完找不到了,目光所及的是整齐平展的柏油街道和红砖青砖房子,在临着边儿河湾的地,专门划出了一片楼去,一座座两到三层的洋楼,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成为南陈大队的标志。
当年栽下的河堤杨柳、大片的果树,都已经长成,果树进入盛果期,杨柳依依,树荫成行,连李红岩这个土生土长的李家人,也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看着瞠目结舌的妹妹,李新社笑的一脸灿烂和得意:“怎么样,不太敢认了吧?”
“嗯嗯,确实是……实在是变化太大了。”李红岩的眼睛盯着车外,李新社特意放慢了车速,好让妹妹看清楚车外的景色。
当年的河沟经过拓宽,并加了青砖河堤,粼粼的河水清澈见底,趁着路边的杨柳树,自成一景。
当年的知青点不见了,成了村委大院,二层的楼整齐的院落,已经不复当年的寒怆、落后。原的村委、卫生室,经过改造后,成为了村和幼儿园的所在,原来校前边的一片空地成了广场和新操场,侧原是操场的位置,单独起了一座二层楼,成了村幼儿园,和幼儿园在一个大院子里,中间隔着一道绿植藤架,又漂亮又开阔。
曾经饮用的水库扩大了不少,不再供人饮用,改成了莲荷景观湖,湖畔分别有两条柏油路绕过。
这些景物一一在车窗外闪过,李新社终于把车停在了他们家的大院子门外。
当年为了躲超生,二哥二嫂带着三个孩子把家安在了市里,平时很少回村。家里只有爹娘和大哥一家人长住。一年前,大哥二哥操持着把平房屋顶挑了,加高之后,改造成了二层楼房。原盖平房的时候,房屋格局就经过设计,增加了一层之后,并没有显得逼仄不合理,楼下中间改成待客大厅,两侧是客房,楼上则是卧房。
因为承重不成问题,二层上还加了半层阁楼,尖顶的阁楼,防寒隔热,还有一定的储存功能。家里收的粮食都放在上边。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欢喜无限。三年不见,爹娘都明显地苍老了许多,来多的白发染白了他们的鬓角,曾经挺拔的腰板儿,也略带了些佝偻之势,李红岩看着心酸的不行。
转眼再看大哥大嫂,都是三十多岁,即将步入中年的样子,特别是大哥,略略发福,但并不严重,已经代替陈金昌成为南陈村书记,村里的副业也从最初的养殖、副业,发展出特色农业公司、建筑公司,特色农业发展的特别好,生产的产品已经有一大部分出口到了国外。建筑公司是陈向阳的建筑公司分化出来的,陈向阳的建筑公司侧重于盖房,南陈村建筑公司则侧重于修路架桥,在省内都有了一定的名气。企业和村子的良好快速发展,体现在大哥李新国身上,就是渐渐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变化最大的是几个孩子,卫国已经毕业,即将进入初中习,豆丁长成少年了。卫民、茉茉都已经上了,连卫华和莉莉、墩子,都长大了好多,只不过,这几个的,见李红岩的次数太少,都不太敢往她身边凑,眨着好奇羞涩的眼睛,偷偷看她。特别是墩子,李红岩出国的时候,家伙刚刚几个月,对这个姑姑完没有印象的,如今,已经三周岁半的家伙,生的白胖白胖的,古灵,胆子也大,却是几个的中最先和李红岩玩到一起的。
在家里待了两天,休息并熟悉熟悉亲友之后,李红岩做主,带着爹娘去了市里做身检查。
到了市里,自然住进二哥的新家,他们运输公司发展的很好。和陈向阳合资买下了当年老机械厂的院子,并分出一块地皮,修了职工宿舍。前头是几栋洋楼别墅,后边则是两栋宿舍单元楼。
作为创始人之一的李新社、陈、陈向阳的别墅排在一起,都是三层的独栋楼,带前后院子的,占地面积和建筑面积绝对都称得上奢侈。
陈向阳的妻子李红芝,李红岩很熟悉,论着辈分李红岩还叫人家姑的。李大河和赵春芝难得来一次,李红芝也到李新社家,帮着江艾兰一起做饭、准备,他家的独养儿子勇比墩子大几个月,长的却比较瘦弱,不像墩子生的那么虎头虎脑。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就听着,没一会儿,勇就哭了,李红芝连忙跑出去,儿子就抹着眼泪向她哭诉,墩子把他刚刚垒好的积木碰坏了。一会儿,又哭了,墩子把他们的棋盘给弄乱了……
一片热闹混乱中,一辆崭新的进口轿车停在了大门口。
墩子瞅了又要哭出声的勇一眼,爬起来,奔出去,一边喊:“叔,叔!墩子想你了……”
陈从车里下来,一件休闲T恤搭配牛仔裤,让他看起来特别年轻,丝毫看不出,他也是三十而立的人了。
李红芝听到孩子们的叫声,和江艾兰对视一眼:“回来了。”
江艾兰叹口气:“这回,咱们再推一把……若是不行,你和向阳,还是劝着他另找个合适的结婚吧,三十多了,真不了。”
虽然一直在提倡晚婚晚育,但伙子娶亲一般都在二十二三岁上,过了二十五就能被称为大龄青年了,何况,陈已经超过了三十岁……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孩子大都上了呢。
李红岩陪着李大山和赵春芝检查完身体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一群大皮猴儿丫头,正在欺压一个伙子,勇挂在他腿上,墩子趴在他背上,莉莉丫头在怀里,连茉茉都拉扯着他一条胳膊……
“这是……?哈哈,这孩子脾气太好,连孩子们都欺负他呢!”赵春芝看着热热闹闹的情景,并不吃惊,只是笑的不行。
李红岩已经了解了陈的情况,事业很称得上成功了,不仅他们的运输公司发展到了相邻的几个省,陈还做起了出口贸易,南陈大队的农产品之所以能顺利卖出国门,取得大批的出口订单,还是他们公司的手笔。最近,他又准备涉足远洋货运项目……没有人清楚他的身价,但早已经不止百万富翁了。
这么好的条件,不是没有姑娘主动表达爱慕,他却从来不为所动,如今身边跟着的人都是男性或者年纪比较大一点的大姐大妈,一个年轻的女的都没有。
李红岩从车子里下来,李大河和赵春芝已经快一步进了大门,二哥李新社则去停车,李红岩站在大门外,看着终于被李大河赵春芝解救出来的陈,两人隔着一道大门,四目相对,谁也没什么,却都在对眼中看到了淡而深沉的喜悦。
几年之后,当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之后,有一天李红岩问:“当时,我都出国了,你为什么没有放弃?”
陈玩着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又不容置疑道:“你到省城、京城,我能开车去找你。你去国外,我大不了开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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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章,就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谢谢你们。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