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送年礼过来的,不仅有天歌,还有姬修齐和张瑾澜二人。
不过因着宋太尉夫妇去祈福是昨儿个才定下来的事情,所以他们除却跟早就约了来访的天歌和俞庆告知了一声之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也就导致一整个午,那些打着各种名义前来逢迎宋太尉的人都扑了个空。
那些人见宋府当真没人,本想留下年礼就走,谁曾想宋府守卫却是板着脸完全不收,只收了姬修齐和张瑾澜这两个自家少爷的朋友送来的东西。
在府待了这么多年,守卫自然知道这两位是自己少爷的好友,而且以姬家和张尚书的身份,也不至于攀附宋府。
所以仔细说起来,宋府今天所收年礼,竟只有宋传祺那几个好兄弟的。
由此天歌的拜访,倒也不显得那么突兀。
哦,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户人家的年礼,宋府也收了。
这自然便是与宋夫人有远亲之情,又是宋太尉手下得力干将的俞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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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天歌拿出准备好的年礼,正跟宋太尉夫妇叙话,正好外间劲叔又传俞庆夫妇前来。
所以拜年之后,宋太尉便带着天歌和俞庆去了书房,留下宋夫人和俞夫人两个妇人说些体己话。
休沐以来的这些日子,俞庆得了空儿便在林府指点邵琛昉,甚至昨儿个也没落下,所以与天歌之间倒也熟稔。
午没来宋府的时候,天歌专程为邵家兄弟备了师礼和年礼,以便他们去给俞庆拜年。
在都这些年,俞庆虽说得了宋太尉青眼,但因为尚未取得军功,如今官职却还并不算高,所以平日里与他往来的人除却军营里的几个将士之外,便没有其他人,更罔论有人主动给他拜年。
所以当看到邵氏兄弟带着年礼到了自家,俞庆夫妇先开始还吃了一惊,后来才缓了过来,热络将人招呼起来。
显然,邵氏兄弟的这一举动,俞庆还是非常受应的,所以在与宋太尉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提起邵琛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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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庆给邵琛昉指点的事情,宋太尉是知情的,当初这件事还是他看在天歌的面子牵线搭桥。
但其实他对于邵琛昉这个人的印象,此前也仅存于当初在和安寺所见的那场切磋,和他在山路帮俞夫人解决马车问题这两件事。
所以在宋太尉眼中,邵琛昉不过是一个人尚不错,身手也尚可的年轻人。
不过现在听了俞庆提说起这些日子的指点之事,却是眸中闪过一丝差异:
“那小子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好?”
俞庆闻言忙不迭点头:
“您知道的,我从来不说假话。这几日切磋时有问题的地方我只提点一遍,琛昉紧跟着就能改过来,而且他进步的速度完全肉眼可见。”
“他以前是在码头帮人搬货,也没有正经学过功夫,先前在和安寺中那些腿脚,都是码头见那些跑江湖的人动手时自个儿学来的,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章法。”
“可就是这样,他也能在州试中夺得武举头名,可见是确然有天赋的。如果接下来的日子里,能继续得到系统的训练和提升,在之后的武举国试中,有极大的几率可多得头筹。”
俞庆是什么样子的人,宋太尉自然再清楚不过,而且俞庆向来话不多,如今提起邵琛昉竟是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可见是的确对其颇为欣赏。
眼见宋太尉沉吟思索,俞庆还当他仍有疑虑,不由着急道:
“大人,咱们目前正缺这样的人,我敢断定,这邵家小子定不回家让您失望。”
听到俞庆着急之下说出的这句话,宋太尉不由轻咳一声。
俞庆闻声,这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天歌,只是方才他开口之后,天歌便一直没有插话,这才导致他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人。
见俞庆噤声不语,天歌也明白自己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正欲借故推脱避开,却被宋太尉阻挠: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西山军中缺人,我让俞庆帮着留意,却没想到这小子将主意打到了邵家小子身。”
“且不说那小子如今一心准备武举国试,非是行伍中人。就算他之后当真在国试中表现出色,若非头筹,也只能被动进编京畿卫。而就算他真的拿了第一,他若不愿进西山军,那就算是我想要人,也无从要起。”
宋太尉说完这句话,看了俞庆一眼。
这件事,没有人能比出身武举,又正巧被宋太尉挖来西山军的俞庆更有发言权。
先前宋太尉之所以能从同样欣赏俞庆的京畿卫首领手中带走俞庆,其实不仅仅是他三公之一的面子,更关键在于,俞庆是那一年的武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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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周开国时起,因为武举衰于文举,所以历届武状元都有主动选择去向的资格。
而这些去向,包含京畿卫、西山军和罗刹司。
不过相较于罗刹司这样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处,和西山军的苦累之所,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京畿卫这样的肥差。
毕竟京畿卫层皆是皇亲,往爬的几率很小,但却胜在中下也可安稳富足。而武状元一进京畿卫,便是分队长,相当于一个不小的官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俞庆之前,尽管存在这一项规定,可历任武状元却从来都是会选择进京畿卫。
也是直到俞庆那一年,所有人才想起来,武状元选拔中,还有这样一条规则。
可也仅仅是俞庆那一次。
之后的武状元,还是一如既往的首选京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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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选择的权利,在可供选择的道路中选择看起来简单的一条,其实符合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也是每个人的自由。
所以在听到俞庆这般一心想拉拢邵琛昉进西山军的话后,才会不再让他继续说下去。
对于宋太尉来说,除非这个人如俞庆一般,是真的想进西山军而受到阻拦,那么他或许可以帮着推一把,但若人家本心非是如此,就算一时劝来,往后却不见得愿意服从和进忠,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如今俞庆一直在指点邵琛昉练功,宋太尉相信,只要俞庆开口,不管邵琛昉乐意不乐意,但口头定会答应若是拿了武状元加入西山军。
可这般劝说,终归是莫名带了胁迫的意味,这样收进来的人,宋太尉也不敢重用。
“你说的这件事,我会考虑。但阿庆,你记得,你如今是林贤侄花了银子请去指点学生的师父,不是西山军的统领。”
“你现在要做的,只有做好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在国试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开口动摇或是改变你学生自己的选择。”
听到宋太尉这么说,俞庆面虽有遗憾,但却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份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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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时分,都城中的雪已经飘得越发大了。
平素还只是麻麻灰的时候,到了今天已经压成黑漆漆一片。
宋太尉夫妇原本还准备留天歌和俞庆夫妇吃饭,可一瞧这天气,便是马车行走也会陷入厚厚的靴中,为了几人安全起见,不得不就此打消了留饭的念头。
俞庆夫妇离的远些,辞别之后便先了车,天歌紧随其后,正待车,却忽被宋夫人唤住。
“瞧我这记性,说好了给你们带些我亲手做的点心的,这差点给忘了。”
说着宋夫人转头,忙不迭唤人去取食盒。
等待的功夫,宋夫人望着黑压压的天,忍不住叮嘱两家车夫:
“雪天路滑,这道的雪又深,一会儿在路可小心着赶车,莫要着急,一切以你们家主子的安全为重。尤其是一会儿下车了,千万小心着让踩实了才行。”
听到宋夫人这些叮嘱,两家车夫自是不迭应下,天歌尚未车,站在宋夫人身边亦是笑着应声:
“夫人放心,我会小心。”
宋夫人闻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言罢,又望着地的积雪感慨: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儿个这雪未免也太大了些,这出趟门都不大方便了,就不知几时能停了。”
宋太尉听到自家夫人这话,不由小声嘀咕:
“先前没下雪的时候也没见你出过几次门,如今加落了雪又哪里能影响到你……”
都城中,宋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喜交际,各家贵妇人的帖子往宋家送了不知多少回,可宋夫人却从来没怎么赴约过。
所以次宋夫人送了盆花去徐芮的梅香苑宴会,才会在那些夫人小姐中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从而让徐芮的这次都亮相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对于自家夫人这一点,宋太尉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听到妻子这话,难免出声揶揄。
虽说夫妻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这般,但如今又不是在闺房之中,旁边还有一个小辈,所以宋夫人一听这话,不由朝着自家夫君瞪了一眼。
宋太尉闻言忙不迭噤声。
天歌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抿唇无声轻笑。
不过很快,她便想起了先前来时,在车想到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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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世,这一场大雪落下第一天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感觉到异常。
毕竟这么十几年来,从未有过这般大雪,相较于往年的雪势,今年的雪量,终归是有些太多。
可是还没等有人预感到这场危机,第二日便出了大大的太阳,晴好起来。
红彤彤的太阳往天一挂,霎时便打消了先前的些微疑虑——今年的雪,还是符合往年的落雪规律的:小雪一飘两三日,大雪一日便放晴。
瞧着这大晴天,怕是还跟往年一样,接下来便是消雪的大晴天。
然而,正是这份习以为常引起的疏忽,让人们乃至朝廷忽略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从元月初二晚开始,鹅毛大雪再次飘洒而下,只是这一次,大学一刻不停地一直落到了元月初五。
及至那时,那些不曾铲过的地方,已经落了有及成年男子腰身高的厚雪,都内外,更有不少百姓房屋被大雪压塌。
也是在这个时候,朝廷才得到消息,在远离都的西南诸府,这场大雪从元日开始,便一直下个没停,只是因为大雪封路,所以传信之人才一直无法及时将消息送到都。
初五之后,大雪纵然渐落渐歇,但一直到十五日元宵节,才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这场大雪,使得西南七府与都及周围三府,全部成为这场大雪的重灾地,粮食物价飞涨,百姓流离失所,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是朝廷下旨威慑,也无济于事。
尽管大周以往也经历过旱涝灾害,但却从来没有那一次能和这次雪灾引起的动荡与危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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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以往种种,天歌的神色逐渐凝重。
其实宋夫人方才一句无心之言,已然在无意中说中,只可惜此刻的宋太尉如那些不曾留意的人一样,在这落雪的第一天,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寻常大雪。
想着即将到来的惨象,天歌状似无心应和着宋夫人开口,但说话的时候,却有意无意看着宋太尉:
“自打晚辈记事以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些年来落雪再大,也从没超过一指厚,可是今儿个这却连脚脖子都淹没了。”
“而且晚辈听家乡老人说,大雪不似小雪,若是连着一日鹅毛飘雪,怕是往后会继续飘下去也说不定。好像三十多年前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场大雪连着下了半旬才停,倒怪吓人的。”
听到天歌这话,宋太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果然蹙起了眉头,面色也凝重起来。
天歌却状似不察,继续闲谈般开口:
“不过这倒也说不准,风雷雨雪之事,来去之间总无定数。只是这场雪之后,炭火怕是会涨价,赶明儿个我得寻个机会去屯点,免得之后被那些奸商坑了。”
听着天歌说这话,宋夫人不由一笑:
“不管雪大雪小,你那边若是缺炭了,尽管着人来招呼一声就行。前些日子陛下赏了不少,如今府最不缺的就是银丝炭,你若需要了,尽管开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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