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那场朝野变动,让卢光彦最没有想到的,一则是安平侯,一则是罗刹司那位。
当初那位罗刹与其妹对大周的忠诚,与抵御大金的能力,属实让他刮目相看。
在当年三大尚书惨死之后,那位司正的身份,便无人再敢多言,乃至于他差点也要忘记那位的真名,也要忘记他是如今镇远大将军胡振远的独子。
当年胡振远与陛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又缘何送独子来上都,他并不知晓,包括他的父亲卢之南在内,也不明白。
但眼下看来,多半是因为胡振远害怕自己手握兵权,遭受同样是武将夺权的周帝的忌讳。
所以这个儿子,算是人质。
只是估计胡振远也料想不到,他的这个儿子不仅没有受到周帝的软禁,反而获赠了极大的信任与殊荣,被推至整个大周最为独特的高位,成为人见人怕的煞神。
从这一点上来说,周帝在驭人之道上,的确有过人之处。
能使得父子疏离,却都一心为他效命,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上一世,他和安平侯之间最大的差别,便在兵力上。
他拉拢得了文臣,却没有得力的武将。
所以胡承修的妹妹胡寄容,自然成为他优于宁馨的首选。
但自打了解到那位胡小姐的泼辣性子,以及胡家要找上门女婿的主意后,这念头便不得不落空。
相较之下,宁馨心悦他,又听话乖巧,虽性子也泼辣,但相较于这位将门之后,多少更可控一些。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的确没有错。
赈灾之事,周帝对眼前的宋辰时都这般忌讳,他若真的求娶胡家小姐,定会被周帝怀疑。
相反,借着宁馨的便利,他可随意出入安平侯府,处事却比先前便利了许多。
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如今属于安平侯的一切便会落到自己手中,卢家公子心中便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不过
也不知想到什么,卢公子陡然眯了眯眼,看向旁边的卢云:
“周燮那一行人,走到何处了?”
“回禀公子,已经到了连州,按照眼下的脚程,再过三四日,就要入上都界了。”
“安排的人手如何了?”
“都已经在连州和化州交界。那里沟壑纵横,山势多变,是两府都不管之地,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计较。”
说完这话,卢云再次保证,“您放心,这次肯定不会失手,那个孩子我们一定会活捉回来。”
卢光彦闻言,忽然一笑:“不,不止是那个孩子。”
卢云微愣:“那公子的意思”
“除却生擒那孩子之外,其他所有的学子,不留活口。包括那个姓周的老头。”
卢云倒吸一口凉气:“这”
“怎么,你有异议?”
“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七日之后,我要见到那些士子的脑袋。”
想来上都参加国试?
很好,那他就让这些一心金榜题名的文弱书生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谁才是此次国试的最大赢家!
林府书房。
听着寒山传来卢光彦调动人手的消息,天歌放下手中书册:
“具体是去做什么可能打听到?”
“还需些时日,不过已经调派了人手跟着那些人,若发现异动,他们会及时来报。”
天歌闻言,略一思索,沉吟片刻道:
“盯着不够。卢光彦突然动用这么多人,许是有什么大事要做。从阁中调派一些身手好的跟上去,若是卢家没有异动,便由着他,暗中盯着就好若是有旁的什么事莫让他们得逞。”
寒山领命正要离去,天歌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对了,让他们小心罗刹司那边。一旦被发现,保命隐藏身份为重,卢家那边可先放一步。”
为了卢光彦,害死揽金阁的杀手,甚至将揽金阁暴露于大周皇室面前,并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寒山走后,天歌按了按脑袋,顺手将眼前的书册合上,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小七轻步走过来,素手在天歌鬓角帮着按动,一边心疼出声:
“当初老阁主在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忙碌,悠闲自在不说,每日都早早歇下,生怕脸上起了褶子,那会儿我还以为当阁主的日子都这么滋润。可是如今一瞧公子,才觉得这阁主之位简直累得要命,老阁主那时候定然是整日偷懒。”
天歌闻声噗嗤一笑:“揽金听到这话,怕是要委屈死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在揽金的打理下,揽金阁的运转已经足够条理,各分舵的事务大都会交由各处舵主处理,最后经过排查送到阁主面前的事务,已经过了最前面的繁琐阶段,作为阁主,只需要做出决定或是审阅即可。
先开始接手揽金阁的小半年,天歌的忙碌是因为刚上手,很多事情不熟悉不了解,所以要学的东西很多,常常没什么时间歇息。
但现在她的忙碌,却不是为了揽金阁的事情。
自从李泽明的事情之后,她便发现很多事情的轨迹,都开始与上一世发生偏离。
其实更早一些,徐记免于灾祸,周帝对姬徐两家的赐婚,翟高卓提前离开临安,就已经是轨道之外的变化。
但那时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发生细微变化。
可是后来,从周帝赐婚卢光彦和宁馨起,事情就开始慢慢脱离她的掌控了。
这种异样的感觉,从李泽明的变动引起的户部和兵部的变化开始突出,再到如今易相请旨要让子嗣归宗,周夫子领盼山堂学子进上都,已然被放到最大。
尤其是易想让子嗣归宗这件事。
她记得尤其准确,上一世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易家在这一年树倒猢狲散,易沛柔的去向她并不知晓,但易廷岚却假意归顺了卢光彦,最后没过几年,因为被卢光彦无意撞破而就此惨死。
至于易廷益,只在易家满门抄斩之际出现过
是了,她想起来了。
易沛柔是在刑场,被易廷益救走的。
当时易廷益准备救的人是易相,但易相已弱病残身,为了让易廷益带走易沛柔,甚至不惜自戕刑场。
而易廷岚,则是在定罪之时,主动揭发,早早递出易家通敌的证据,所以得到了卢家作保,留了他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