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落下了雪花。
雪在窗台的一角积成一座的晶莹剔透的冰山,也在树杈上安了家。
玻璃上的蒸汽凝结成水珠,圆滚滚溜下,冰山脚下多了一片的湖。
天绎坐在窗前,闭上眼睛,他真的不愿意再这样多呆一秒。
那个晚上,他打着绷带回到家,刚刚坐下,感受暖气在冬天的地位,就马上陷入新的困境。
家里又是很长时间没有开火的样子,何父居然一直在家,而且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总是忧心忡忡。何母也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总是在天绎想要问下去的时候被何父摇头制止。
结果没过几天,居然有人拿着催款单找上家里,态度极其恶劣,何父何母也不敢做声。在何天绎的一再逼问下,终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
原来还是投资的事情,何父为了不再有更大的损失,主动约了对和几个有关系的人在酒局上,结果事情谈崩了,自己一气之下一口闷,急性酒中毒进了医院,这才刚刚出院回家,何母一直瞒着没有告诉天绎。
何天绎没有责怪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而是默默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部拿出来,弥补了大部分欠款,剩下的不着急,慢慢用工资还。
何父也因为这次住院,身体变得没有以前这么硬朗,只能勉强找一份办公室的工作过度一段时间,整个家庭的重担,一下就落到伤还没好透的何天绎身上。
看着满脸愧疚的父母,顿时感觉来只是轻微骨裂的地,现在干脆断掉算了。
他想着是一颗微而又象征着生机的露珠,慵懒的挂在刚破土的草芽上,就要向黑夜告别,迎接新一天的希望,没想到种子还没发芽,自己却先被无情的烈日炙烤,蒸发不见。
把租的门面停掉,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体力活。好在酒吧不是快餐店,没那么紧张,他简单歇了两天,就会去加班了。现在,是需要钱的时候。
原定下的求婚计划,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何天绎现在的处境,不可能只想着理想中的浪漫,现实硬生生地又把他拉了回来。
然其实也担心的是这一点,她知道何天绎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自责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自己的心底。至于感情的形式发展到哪一步,都不如两个人快快乐乐的重要。
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然一直都在短信鼓励,直到听蹦蹦跳跳带着伤去打工,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何天绎了。尽管他还是会什么事都自己默默放在心里,但那不是他懦弱不敢前行的理由,而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勇气来源。
她想起自己的设计稿,那样的五颜六色和这个世界的不同,这也正是她的力量来源。
也许只这几天睡得太晚,现在居然在开会的时候犯瞌睡。努力地睁开眼,想要听进去一点无聊冗长的会议内容,毕竟回去还要写报告。
身边很多人都已经准备进入买房结婚养老的人生模式中,她这样个人能力强又有气质,自然不会在感情上太艰难,但是在一天天与这个世界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发现,和她一样这个年纪还坚持向往着诗意的生活的人,很少。
大部分都在昨天的晚上睡下了,已经不会再想明天。
然很想任性一把赌一赌,可不可以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唯一的资,就是她自己。
她相信,何天绎也是一样,这辈子,就用自己赌一赌明天。
何天绎正在向杯子里加入煮得软烂的红豆,突然身上一冷。他没多想,接着倒入刚刚煮好的热奶茶,轻轻搅拌一下,转圈起舞的红豆又渐渐落在杯底。
“一份意式浓缩。”柜台又跳出一张票。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坐在吧台旁,打量着正在工作的两个人,脚下两个纸袋子,鼓鼓的。
无所事事的调酒师打量着店里的顾客,等到他的目光转移到这个人身上时,竟然惊讶地不出话,一阵头皮发麻。
“你……你回来了?”调酒师心翼翼,他生怕眼前只是自己的幻觉。
“好久不见!你的声音还是这么性感~”穿风衣的人把纸袋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礼物哦!”
何天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好奇的凑过来,等看清楚是谁后,惊呼,“老板?!”
“我最心爱的徒弟,这是给你的。”他拿上来另一个纸袋。
调酒师沉默了很久,几次把想的话咽回肚子中。里奥看着他这个样子,主动凑近一些,“你要是想发泄,打我呗……”
他话还没完,调酒师已经狠狠在他胸膛给了一拳,何天绎一惊,赶快捂住自己的伤口,感觉被打了一样,又有点疼。
“哈哈,还是这么有活力,那我就放心了,怎么,没欺负我徒弟吧?”里奥仿佛根不觉得疼,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他关心地看着何天绎脸上没掉完的疤,“好久不见,天绎也长高了不少。”
看着里奥这副欠揍的样子,何天绎暗自放了心,兄弟之间捶捶打打,很正常,更何况里奥的离开也是调酒师曾经一个巨大的心结。
“王里奥!……你总算有点良心。”调酒师隐去心底的酸楚,开始搂着这个离开了很久的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