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病床上的人脸色和床单一个颜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生气。宛如一个睡着了的白雪王子,淡眉,睫毛也稀疏,总让人想到淡薄这个词语。
病床上的就是夏启。
他昏迷了两天两夜,那枚开向夏乐的子弹被他挡住了,贯穿了右臂的动脉。
而刘萍被唐绍川当场击毙,现在已经送回到了总部。
唐绍川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来得急,夏乐只看见他发给她的一条致歉微信——抱歉。
他之前保证过会万无一失,他言语上那么的自信,眸里坚信:“只要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结果是没有伤她分毫,可夏启,替她挡了子弹的这个淡薄的少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冯双芸已经接近崩溃。丈夫残疾了,现在儿子又如此生死未谱。大哭大闹晕过去了,医院给开了镇定剂,现在躺在隔壁的房间只能流着眼泪。
遍布伤痕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夏乐紧紧握着他的手,这一下就惊醒过来:“夏启!夏启!夏启!”
她喊着,脸上都是泪水。她已经梦见三次夏启醒了,手指在动。
“姐……你没事……吧?”
这次,她惊醒后,听见了沙哑的气息声。
“姐姐在,我在这里!”她胡乱抹了眼泪,凑近他,想听清少年想要什么。
“姐,你没事就好!”夏启终于睁开了眼,一睁开眼除了刚开始那一会儿的昼白晃得神经难受外,就看见夏乐满脸泪水的脸。他如宣纸般白的薄唇就微微往上扬了起来,眼眸慢慢又闭上了,接着是较为平稳的呼吸声。
“医生医生!”夏乐按了急救铃,主治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他看了屏幕上的数据,急忙对后边的护士道:“可以了赶快准备手术。”
一阵急急忙忙,手术室的门又被关上。血红的三个大字“手术中”。她蹲在手术室门口,把脸埋在臂弯里,这是夏启第几次被推进手术室……
“会好的。”一个温暖的大掌握着了她冰冷的手,子楚轻声的安慰:“夏乐,别怕!”
夏伯峒亦是坐在轮椅上等待,盯着手术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医生了,夏启的右手算是废了,即使不截肢,也使不上力气。
几颗心都悬在半空中,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筋疲力尽的摘下口罩,朝他们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手术很成功!”
一家人的心才算是放了下去,可是刚刚落回去的心又揪起来了,命是保住了,人总是自私的,夏伯峒锤着自己花白的脑袋,为什么不能让他儿子的手也好起来!
……
夏启清醒时,窗外还灰蒙蒙的,像是黎明时分,一天之内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他的左手被夏乐紧紧的抱着,她就趴在自己的床边,眼角还带着泪痕,一脸的倦态。他苍白的嘴角缓缓弯了弯,心的将头偏向窗外,窗外一团墨色,缓缓的有了点天光。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夏启此时没有丝毫的睡意,静静的看着窗外。他现在一闭眼,就会回到那时候,刘萍的枪指着夏乐,讽刺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厌恶的嘲笑,紧接着枪声震天,那个时候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挡在了她的面前。
意识消散之前,他又听见了一声枪响,他那时候的心都冰凉了。
微微转动头,看着姐姐不安稳的睡在他的病床边,毫发无伤,他就感恩一切。
她没有事,终于保护好了她。
“夏启?你醒了!”
细微的声响还是吵醒了夏乐,此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好像又在飘着雪花,冰都结住了窗户。她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先是试了他的额头发不发烧,然后又握着他的的手看冷不冷,最后才到了开水兑上一半的冷水,细心的插上习惯凑到他的嘴边:“渴吗?喝点水。”
他淡薄的唇干燥到起了皮,却不妨碍他弯着嘴角笑。他想伸手接过水杯,却被夏乐制止了,她眸中水光盈盈,扯着极其勉强的笑:“别动,姐姐喂你。”
“姐……”夏启似乎听到了不敢相信的事情,他哑着声音看着她,不知所言,身上好无力气,只能干干的动了双唇:“姐。”
“姐姐对不起你!”她握着他的左手,,眼泪擦了又擦,深呼吸好久才扯出笑:“你要赶快好起来。”
“姐,我不是好好的嘛。”夏乐牵动薄唇,想伸手替她擦眼泪,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知觉。眸中闪过慌乱,他把目光垂下,很久才睁开,薄唇轻轻的开开合合,他的左手是有知觉的,被夏乐压着,他能感觉得到!可是右手,他记得中弹的是右手。
夏乐拿纸巾擦了眼泪,朝着他点头:“嗯,你好着呢!”
“姐,帮我叫爸爸来,好吗?”他安慰式的朝着她笑,眸中是淡淡的薄凉与悲伤。
夏乐点了点头,替他捏好被子,然后就出去找夏伯峒。这个时候夏伯峒也该过来了。
听到夏乐关门的声响,夏启这才举起自己的左手按着自己的右手。他这才发现右手捆着绷带,不管这么用力,右边都没有知觉……
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果然不是个幸运的人!
不管多用力的捶打,右边都没有了反应!刚以为窗户外照进来了光亮,没想到现在连窗户都给封死了。
夏乐推着轮椅上的夏伯峒进来,冯双芸一下子扑到床边,抱着他大哭:“启儿,启儿啊……”
父亲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殷切的希望和痛苦。夏启先与父亲对视了,然后才缓缓抬起左手轻轻的替母亲逝去泪水:“妈,启儿好着呢,你哭什么?”
冯双芸不话,只是抱着夏启泣不能言。
夏乐的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先出去了接电话。
“爸,您告诉我,我的手是不是废了。”他的云淡风轻,像极了一年前他:“病我不治了,谁也不能毁了我姐的幸福……我不治了……”
“谁要再逼她,我——死给你们看。”
……
夏伯峒低下了头,痛苦的抹着眼泪。
夏乐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突然冯双芸爬起来,朝着夏乐又推又打:“都是你,都是你,你给我出去!”
夏乐没有躲,一巴掌正好甩在她脸上。半边脸顿时红了起来。
她垂着眸:“对不起,阿姨。”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启儿一辈子都毁了!”
“对不起……”
“妈!”夏启躺在床上唤了冯双芸很多声,冯双芸都没有听到,他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才引起冯双芸的注意,她这才回到床边将自己宝贝儿子按下:“你要什么妈都听着,你别动别动,妈心疼……”
“妈,不是姐姐的错,你不能错怪她。”他语气平淡,眸里带着隐忍,还要笑着安慰着母亲:“妈,我的一辈子不光就靠一只手。”
“你给我出去!”冯双芸受不了夏乐待在这里,冲着她大喊,这会儿夏启倒是没有拒绝,他左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母亲。
夏乐看了夏启,朝他倔强的笑了笑:“我先走了。”
夏启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子楚和医生过来,侧身让医生进去了。子楚端详着她的侧脸,深邃的目光里带着疼惜:“去敷敷。”
“秋子楚,夏启的一辈子都被我给毁了!”
她趴在他的怀里,总算是哭了出来!
病房内,夏启非常配合医生的检查,很快医生就检查完了,重新换上了药。
医生走后,冯双芸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夏启看着母亲,即使不忍心,他还是淡薄的开了口:“妈,你不能这么对我姐。”
“她不是你姐姐!”
“妈,要不是我姐、姐夫,一年前我可能就病死了。”
夏伯峒看着儿子,他这个性格,不知道像了谁,这么残酷的话他就这么轻易的了出来,似乎不痛不痒,云淡风轻。
“现在的我,不过是少了一只手臂,不是很好吗?”
冯双芸不话,抱着他低声的哭着。
他紧紧的握着左手,任由指甲深入到了掌内,惨白的薄唇还扬着淡薄的浅笑。眼仁带着淡淡的浅棕,亦藏着担忧害怕,可是他还是要安慰脆弱的母亲!
任谁也不曾相信,这少年才十九岁,不满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