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的人影拥有绝世的容颜,墨发雪肤,暗红的瞳色,穿着玄色银蝶飞舞的大袖衫,赤着脚,一步一步朝大殿走来。
时婳!
她不是记忆中的人吗?怎么会!
“卿卿。”时墨站到夏卿也身边,警惕地看着前走来的人,“她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夏卿也握着弯刀的手指捏紧,神情有些晦暗难辨。
敌人吗?可她的气息——
“我不是哦。”
时婳将视线移到时墨身上,上下打量着,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你身上有鉴珠的气息,时家人?”
时墨冷冷看着她,“何必明知故问,从我们来到这里就都在你的掌控下了吧。”
“好无情。”时婳露出伤心的样子,“又不是我让你们来的,要知道,为了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我可是一直在努力呢。”
时墨:“最坏的情况?”
时婳笑了起来,暗红色的眸底好似星芒,悠远而锋锐,和刚才看起来妖冶中带着少女娇俏的气质不同,现在一颦一笑都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秘。
她没有回答时墨的问题,而是看向夏卿也,轻轻笑道:“当年做出那个决定时,恐怕你也想不到,再次回来会是一千年以后吧。”
夏卿也看着她,不一样的脸,却有着同样暗色的赤瞳,她将弯刀放下杵着地,嘴角牵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明知道我没有记忆还故弄玄虚,直吧,你到底是谁!别用我是你这种鬼话来糊弄,编个新鲜的理由。”
时婳面色不变,笑着道:“作为温柔乡的主人,应该很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不过嘛——你没有记忆,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不如坐下来慢慢。”
夏卿也似笑非笑道:“慢慢,又想拖延时间。”
时婳露出就知道你会这么的表情,“我守着温柔乡一千年,目的就是等你回来,把过去的一切盘托出,或者——”
她笑着伸出手,“你可以自己来看。”
夏卿也看着面前的人,拥有和她体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气息,就像她和温柔乡之间有着血脉般的联系,眼前的时婳,也有类似的感觉。
而且夏卿也能够确定,她没有谎。
只要把“这部分自己”收回,就能知道过去的一切!
夏卿也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卿卿!”
时墨突然伸手拉住她,“心有诈。”
时婳咯咯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时墨道:“怎么,怕她记起一切后不再是你爱的那个女人?”
时墨眸色深沉,他确实有这个担心。
夏卿也先后接收过澹台姐弟和江仪的记忆,但只是很少一部分,对她身的影响不大,现在不一样,面前的时婳可能真的代表着她过去的记忆,一旦合体,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夏卿也吗?
即便有这层担心,时墨也会尊重她的决定。
他只是希望夏卿也能考虑得更慎重一点,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时婳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卿卿!你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因为魔域正在侵蚀人类世界。这一路上遇到重重阻碍,无辜的人被杀死被魔化,还有江仪的出现,都明背后有股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那是我们的敌人!可来到这里后,却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自称是你的魔,不觉得很奇怪吗!”
夏卿也和时婳同时看向他。
前者惊讶,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能一口气讲那么多字。”
后者勾了勾唇,语气淡淡的,“时家家训,智者不语,君子寡言。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那才叫真的莫名其妙呢。”
时墨:“……”
他没有理会时婳,只是静静看着夏卿也,抓着她胳膊的手克制着没有用力,轻声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相信我。”
夏卿也笑,“我信你啊。”
时墨微怔,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刚才你不是要……”
“你以为我要接收那份记忆?”
夏卿也笑了起来,看向旁边的时婳,语速缓慢、玩味地道:“你也这么认为的吧?”
时婳嘴角的笑容不变,淡淡道:“你我为一体,作为你意志的一部分,你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意外,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的了。”
夏卿也:“何事?”
时婳倒是半点不着急,抬袖一挥,面前便出现张雕饰美的桌子,中间放着玉壶和两个玉杯。
率先坐下后,时婳拎起玉壶往两个杯子里倒满茶水,抬起一杯递到对面,“坐下。”
夏卿也盘膝坐下,瞥了眼杯里的茶,道:“我不喝茶。”
时婳放下玉杯后,手指轻轻拂过杯面,刚才还冒着热气的茶就变成了清澈的液体,溢出诱人的酒香。
夏卿也伸手轻碰了下玉杯,直筒杯身便摇身变成了带手柄的宽口杯,清澈的液体变成了中药的颜色。
“你ut了,现在的人谈事时更喜欢喝咖啡。”
她捏着杯柄,抬起来轻轻吹凉,抿了一口。
身后不远处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魔可以将意志具象化,但都是耳听而虚,远没有这样亲眼所见更加震撼。
夏卿也将咖啡杯放下,神情淡淡的,“现在可以了吧。”
时婳没有喝面前的茶,而是双手交叉杵着下巴,看着她道:“明明合体是最快的法子,你既然不愿意,难道就会相信我的话?”
夏卿也:“合不合体在于我,相不相信也在于我,你既然是我意志的一部分,难道还能跑得了?”
时婳笑了笑,“也是,那我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呢,伤脑筋。”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问。”夏卿也道:“温柔乡是谁封印的?什么时候的事?”
“这还用,当然是你自己,至于时间嘛……我想想,魔尊陨落后不久吧。”
“具体点。”
“年午被害后。”
时墨眼瞳缩了一下,夏卿也倒是脸色不变,继续问道:“我为什么要封印温柔乡?”
时婳抬起头,看了眼她身后的江仪,然后视线转向被飓风破坏出来的洞口。
夏卿也转头看去,洞外是片花园,刚才被狂风碾压得歪西倒的花枝重新立了起来,形如一现惊艳的昙花,色却妖冶毒烈,如火,如荼。
“情花……”夏卿也喃喃。
时婳:“情花是你随口起的名字,在此之前,见过这些花的人称之为幸来,意思是能够带给人幸福和吉瑞的花。”
夏卿也暗红色的眼瞳浮现出一抹嘲讽,“幸来么,还真是形象啊。”
姜浚新声对旁边的人道:“这不是我们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红花,原来名字叫幸来,还能召福啊!”
“才不是这样!”江仪突然开口,神情痛苦地道:“什么幸来!什么召福都是假象!世上再没有比这西更邪恶的了!我手下的弟兄……就是被这西害死的!”
几人大惊,这花看起来很美,居然这么毒的吗!
“不是毒。”时婳笑着道:“是比毒更可怕,能够让一切归于虚无的恐怖力量。”
江仪:“一开始,这花会出现在房檐或者屋角,通常只有一株,屋主把花拔掉就会发生倒霉的事情,放任不管或者心呵护,便会遇到好事,做什么事都很顺利,于是,这花被当成能给人带来好运和幸福的象征,而且只要有祭拜过,自家里也会长出这样的花。”
“慢慢的,家家户户都有了这样的花,并起名为幸来,坚信着花能给自己带来幸福,事实上,那些长出花的村落、州县,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摆脱痛苦,得到了幸福。”
时墨心里渐渐发沉,他已经大概猜到真相是什么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求证,“那些花……不是花吧。”
江仪:“不是!那不是什么花,根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没有好运!没有幸福!人们之所以有这个错觉,是因为自身的痛苦、恐惧、内疚等不好的情绪都被花吸收了,感觉不到难过的事情,只剩下快乐和满足,才觉得自己被拯救了,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时墨暗叹了口气,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就像山有上坡和下坡,感觉不到痛苦的话,又哪来的快乐。”
江仪沉痛地点头,“是啊,可是身在其中的人意识不到这点,情花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慢慢的,一点一点把人的感知抽离。当年我带领着弟兄经过一个情花蔓延的山村,来只是打算借住一宿,第二天继续赶路,结果一觉醒来,对敌军的愤怒和急着赶路的心情就消减了一半,村子里的人也很奇怪,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人病得奄奄一息却感觉不到疼痛,有人瘦成了皮包骨,家里明明有存粮却不吃饭,因为那个地处于两军交战的边界,我们怀疑村子的异常可能是敌人搞出来的,便留下观察,结果……却害死了我几百个弟兄!”
这些事夏卿也都亲眼见过了,她更关心的是:“这些花是哪来的?”
时婳看着她,神情有些古怪。
夏卿也扯了下嘴角,道:“不会是我弄出来的吧!”
她自己搞出来要命的西,只能想办法收拾残局,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时婳笑了起来,“那倒不是,但也不是然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