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墨这一觉睡得很沉,连个梦都没有。
睁开眼睛后,他看着头顶的房梁,一时有些恍惚,这里是哪啊?
对了!
他在温柔乡,情花源还没有解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夏卿也让他好好休息,来以为睡不着,没想到脑袋沾了枕头就——
不对!
他不是个容易入睡的人,以前就算再累也不可能睡得那么快,还那么沉!
他究竟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时墨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穿上鞋子就往来跑。
一路跑向之前的大殿,猛地闯进去。
里面的人停下动作,抬头看来。
季锦里放下手中的一摞碗,笑着道:“你醒了啊,我正打算去叫你,来来来坐这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时墨扫了一圈,见桌上已经放着做好的菜,姜浚新、夏冰、时老还有那个英也都在,一米二和君湛在争吵什么,第九府君自顾自地喝着酒,顿时心里一松,看来是他多想了。
但等了一会儿,江仪已经上了最后一道菜,夏卿也还没出现,时墨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可能去问君湛,只好去问第九府君,“她呢?”
第九府君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语气多了些醉意,“谁知道,之前已经叫过了,女人起床就是麻烦,要换衣服,还要梳妆打扮——诺诺!这不来了嘛。”
夏卿也确实换了衣服,不过是换回之前穿的那身现代装,长发也绑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和之前的气质又不一样,多了些青春少女的气息。
姜浚新等人又是一阵猛夸,在欢声笑语中吃完这顿饭,夏卿也吃的不多,见时墨也没什么食欲,便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我想去外面透透气,你要和我一起吗?”
夏卿也一起身,姜浚新就忍不住追问:“姐你要干嘛?”
夏卿也眨了下眼睛,拉着时墨胳膊往外走,“约会。”
姜浚新嗷了一声,嘀咕着什么“撒狗粮”,君湛看着两人的离开的向,嫉妒得眼睛都在冒火,但那是姐姐的意愿,他不可能阻止,只好一把抢过第九府君刚倒好的酒,猛地灌进嘴里。
明知又苦又涩,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甜,他也甘之如饴。
*
夏卿也和时墨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两侧是盛开的海棠花,粉色的花朵簇满枝头,走在其中宛若进入一片浪漫的云海,芬芳扑鼻,美不胜收。
可时墨却无心欣赏,他心里头盘旋着很多事,有很多话想和身边的人讲,但人就是这样,想太多以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了。
他来就不擅表达,奇怪的是夏卿也也一路没有话,时墨心里不由开始打鼓,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为她反常的沉默找理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被动了,然后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口……
时墨:“我——”
夏卿也:“你——”
结果便是两人同时开了口。
夏卿也噗嗤笑出声,将手背在身后,偏头看着他笑,“我还在想你究竟要多久才会话,明明都给你创造机会了。”
时墨没想到她沉默的原因竟然是等自己先开口,而他刚才却在纠结一些有的没的,顿时也觉得好笑,不再胡思乱想,问出了心里最在意的问题,“之后的行动,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夏卿也笑着反问道:“就算没有胜算,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时墨沉默。
情花源就像是这个世界系统的BUG,普通玩家根无可奈何,高级玩家也只能规避,无法修复,唯一能填补这个漏洞的只有系统的另一个BUG。
除了时婳制定出来的计划,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连第九府君都认同了,可他为什么心里如此不安?
夏卿也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不管是输还是赢,都一样是五五之数,一半的胜算不低了,就算输了,也不过是大家一起消失,你难道——”
她回头,笑容妖冶魅惑,“不想和我一起死吗?”
时墨呼吸一窒,仿佛有双手突然攥紧了心脏,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搅动、翻腾,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眼睛看到的、呼吸到的、感觉到的只剩下她。
他敛下心神,抬步走到她跟前,冷灰色的眸子拢上一层柔和的笑意,道:“我想,想得不得了,但我更想有多一点的时间,和你创造只属于我们俩的共同回忆,不然,真是不甘心啊。”
最后一句话他的很声,但夏卿也还是听清了,眸光微闪,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那你还不赶紧行动,真够笨的。”
时墨耳根微红,赶紧牵住了她的手。
虽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时墨觉得这次的意义不同,像是历经各种考验后终于拿到了某种资格证,心翼翼地握在手心,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夏卿也笑眯眯地道:“你知道吗,这个园子的一草一木都代表着我的回忆,比如这些海棠,是当年我在南诏国一个寨子里见到的,你看那边的亭子,造型是不是很别致,原型其实是武陵的吊脚楼……”
夏卿也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景点,时墨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上几句。
当走上一个缓坡,时墨看到那里立着一株翠绿遒劲的苍松,虽然树都基长得差不多,但这株苍松的枝桠特别粗壮,形状也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夏卿也看着他的神色,笑道:“不用怀疑,你应该是见过的。”
连她都这么,那他肯定是见过的,而且多半和时家有关,时墨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祠堂的挂画,我记得有一张的背景画的便是苍松。”
夏卿也点头,“这树原长在时家宅的后院,据是一位先祖亲手种的,四季常青,终年不败,时家人可宝贝了,平日连院子都不让进,逢年过节还上供呢。”
时墨对这树不感兴趣,却准确抓住了她的用词,“原长在,这树不会是……”
“对!”夏卿也笑容灿烂,“就是那一株!我第一次去宅时,和人玩捉迷藏便躲到这株树上,因为没有人敢进那院子,也就没有人找到我,谁知被路过的时不予看见,直接告到掌门那里,害得我被罚跪祠堂整整三天。”
时墨:“……你和他不会是因为这样结仇的吧?”
夏卿也哈哈笑起来,“当然没那么简单了,你知道的吧,时家掌门是从能够掌控鉴珠的人选中选出来的,为了防患未然,家族每隔十年就会举办一次鉴才大试,分布在各地的家、分家弟子中,只要满十岁,不超过二十的人都可以参加。”
“大试分为试和武时,我当时刚满十五,被家里人逼着去参加,一不心拿了个试第一,哎呀!你都不知道榜单公布后时不予的脸有多臭,不过也能理解,作为家寄予厚望的天才输给了名不经传来自分家的丫头,面子肯定挂不住。”
时墨:“……后来呢。”
夏卿也:“笔试结束后是为期三个月的武试,要求晋级的弟子在时限内至少降伏一个厉鬼,当然,等级高数量多排名就靠前,因为只有前三名有机会尝试操控鉴珠,每个人想争取抓到厉害的家伙,但是吧,厉鬼也不是大白菜,想要随时去菜市场买,这得需要点运气,还得有实力。”
“首先得收集情报,然后抓紧时间赶过去,万一大家目标一致,最后必然有人空手而归,再去别的地不仅浪费时间,还比别人落后一步,简直太不划算了!我呢,最不喜欢累了,趁着这个机会在附近玩了两个多月,算算时间差不多,便到了幽凉城住下。”
“你可能不太清楚,在当时,幽凉城是离时家宅最近的一个城,也是时家弟子完成任务后回去的必经之地,出了城就得翻山岭,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城里住下,休息一夜再走。”
听到这里,时墨眼皮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不会是想……打劫吧?”
夏卿也不满,“诶!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是要做交易,交易懂吧!”
时墨见她瞪自己的表情特别可爱,忍不住笑道:“好好,那你是怎么做交易的。”
夏卿也:“快到时限的时候,那些参加武试的人也差不多回来了,除了个别几个,大多数都是结伴而行,比如同个分支出来的时家弟子会把资源集中给最厉害的一个,他们手中可能不止有一个厉鬼,我的目标就是这些人。”
“我会找机会接近他们,然后透露一个消息,城里每到半夜会有妖怪出没,遇到了就会被蛊惑,情不自禁跟着它走,然后,这些消失的人会在几天后回来,但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等等。”时墨忍不住打断他,“你那个地离时家很近吧,受到玄门庇护的地怎么可能有妖怪,而且,只要向城里人一打听,你的谎言不就穿帮了?”
夏卿也白了他一眼,道:“不愧是流着时家的血,思维式都是一样的。我了以后,他们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但你以为我提前到幽凉城是干嘛的?布局当然得布套了,城里的确有半夜消失,随后几天又出现的人。”
不用,这些事都是她干的。
夏卿也得意道:“我只要稍加引导,让他们自己去查,再暗示这可能是负责武试的人给我们的考验,自然有人上钩,半夜子时出现在我指定的路段,踏上我设好的陷阱,然后完美消失。”
“如果是你,一早醒来发现同伴不见,是不是很容易联想到妖怪的传,这种时候,没几个人会选择坐视不理,毕竟年轻气盛,都认为自己有事拿下妖怪,救出同伴,然后就这样一个一个落到我手里。然后我再告诉他们,只要匀给我一个厉鬼,就放了他们,并保证不把这件事出去。”
时墨:“你套住了多少人?”
夏卿也想了想,“嗯,我记得那届参加武试的人有六十多个,我最后拿到了五十三只厉鬼,还有些倒霉的连一只厉鬼没有,所以人数应该要更多。”
时墨:“……”好可怕的数字,几乎算得上军覆没了吧。
“你算计了那么多人,难道没人揭穿你吗?”
“为啥要揭穿我,多丢人啊!”
“……”
被算计成这样更丢人吧!
而且那么多人中招,已经没必要隐瞒了吧。
夏卿也嗤道:“你也太看年轻人的面子了,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时家弟子的面子。我告诉他们,保住面子最好的办法不是隐瞒,而是拉别人下水,那些拿不出厉鬼的时家弟子,就是用这种办法才得以脱身的,都不用我监视,他们自己积极得很,有些人脱身后也不急着走,还帮我到处拉人呢。”
时墨:“……”
他道:“你得到那么多厉鬼,武试又赢了吧,难怪时不予那么嫉恨你。”
夏卿也摆手,“没有,我的武试成绩最后被判无效,是来源不正当,我靠自己事得的,怎么就不正当了,那些靠着人多拿出的厉鬼的怎么不见他们反对!”
时墨觉得她的有理,但还是忍不住想笑,“既然你没赢时不予,后来又是怎么惹到他的?”
夏卿也:“武试成绩被取消后,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反正我是被逼来的,根不想做什么鉴珠的候选人,但有人不愿意啊!尤其是那些配合我到处拉别人下水的时家弟子,辛苦努力的结果居然废就废,太不甘心了。”
时墨:“……”他听过这个,好像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夏卿也:“经过这些人的努力,时家又加试了一场,等于给所有人一个机会,然后我赢了时不予。”
时墨:“……”
夏卿也:“但他倒不是因为这个记恨我,而是因为之前的陷阱,呃不是,之前的交易,他是第一个中招的,因为不愿意给我厉鬼,从开始关到最后,我不可能给他们准备单独房间啊,当然是关在一起。”
也就是,后来落入陷阱的每个时家弟子都看见了他。
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时墨:“……”好惨,他都有些同情这位先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