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眯着眼紧盯着前不远处和中年男人僵持不下的唐阮阮。
两条被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支撑在地上,白衬衫在路灯底下反着亮,他背倚着车身,明亮的灯光将他冷峻的五官照耀的格外柔和。
亲生父亲
阮阮的妈,和这男人,造阮阮的时候,恐怕拐了几百个弯儿吧?
她浑身上下可是没有一处像这个男人的,这要是把这对父女拉出去是亲生的,可能连鬼都不信。
豪宅里都不见得养出这么水灵的孩子。
“阮阮,要不是我提前联系到你妈,她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儿,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竟是我的女儿”
男人眉眼温和而慈祥,“这些西都是我从乡下带来的。韭菜馅盒子、家种的西红柿、风干的腊肉,和梅菜干
都是你最爱吃的。你奶奶一大早就开始忙活,看在我骑自行车骑了一天的份儿上就拿着吧。”
男人将一个红布袋子双手递给她,“我不要!她不是我奶奶!”唐阮阮往后一躲,红布袋子掉在地上,男人也不生气,捡起来直接往她怀里塞。
“阮阮,爸爸知道这些年没有看过你一眼,更没有给过你们娘三一分钱,你心里恨爸爸。可是爸爸当年穷,爸爸没有办法,你就拿着吧。”
“你走开啊!”
唐阮阮哭着后退,那刺耳的尖叫声比前不久差点撞到她的货车急刹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秦霄的耳膜都被刺疼了。
“拿着吧,别让爸爸心里难受。”男人的声音接近恳求。
秦霄眼眸深沉,他把烟掐了,正打算走过去把人弄回来,就看到平时在他面前乖的要死的西,活似炸了毛的野猫,发了疯一样用双手拍打掉男人手上的西。
“你早就不是我爸爸了!”
红布袋子里的西摔出来,几个鲜艳的西红柿咕噜噜滚了一地。
中年男人愣住了。
“你认我就认我?这不是当初你和你的新婚妻子,一起拿扫把将我赶出家门的时候了!”唐阮阮硬憋着眼泪,昂起下巴瞪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我是你爸爸”的男人。
“我七岁的时候,自己从实验徒步走到乡里,我我要跟着你在乡下过日子,我不怕累,不怕吃苦,我可以不芭蕾,不国画,我可以跟着你一起习种田,你和奶奶是怎么对我的?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那么厌恶自己的亲生血脉,‘你去死这三个字,就那么轻易的能出口。”
男人面上浮现出浓烈的愧疚,“阮阮,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爸爸当年也是太穷,很多事自己做不了主。”
“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唐阮阮鼻子一酸,哽咽着道:“打从我记事起,你母亲三天两头骂我和表哥是没人要的野种。我始终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对我们母子三个有那么大的意见!我记得很清楚,那年要不是我跟表哥在集市上非要花一块钱买两只雪糕,妈妈也不会遭来奶奶的一顿毒打!可即便这样,妈妈依然教导我们要敬爱你和奶奶。我和表哥,为了这一块钱的事情,自责难过了好久好久。可你呢,每次奶奶打我们,你就跟个窝囊废似的不敢辩驳一句。既然孝子那么好当,你还需要老婆孩子干什么?”
“彦他还好吧?你奶奶现在也很后悔,她希望我能把你带回去认祖归宗。”
唐阮阮吸口气,她别过头,堪堪憋红了眼,用生硬着口气道:“我姓唐,不姓柳。我只有一个爸爸,他叫谢志林。”
“阮阮,你怎么能这么。”男人瞬间变了脸色,拧眉道:“我可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爸爸。你不认唐秀云,也不能不认我。”
她冷漠一笑,目光寒凉,“你亲口的,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今天狼心狗肺,都是拜你们家人一手所赐。”
秦霄杵在原地没动,他默默听着、看着。
明如他,几句话足够让他捋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吴宪给他的,也仅仅是在唐阮阮五岁之后,唐秀云带着她和唐彦到处嫁人的资料。
他知道她有过几任继父,每一任继父家庭状况都不大好,直白些,就是年纪大了,某些地有缺陷,讨不着老婆才会娶唐秀云。否则,哪个正常男人愿意一结婚就给俩外姓孩子当后爹?
可没想到,原来他的阮阮时候竟然过的更苦。就连一块钱买两只雪糕都罪大莫及。
啧,要是早点儿认识她就好了。
那时候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口袋里的零花钱也足够给她包下整个卖部的。
一想到这儿,秦霄胸口像坠了块大石头那么沉重。
“那阮阮,爸爸走了,我改天再来看你。”男人见唐阮阮态度坚决,浑身跟长满了刺儿似的难以接近,也不再坚持。
他把地上摔裂了的西红柿,挑拣着好的重新装回红布兜里,弯腰放到一颗大树下面,又把那些摔烂的捡回车框,这才推起车子,默默的看了她两眼以后,骑上去走人。
“吱呀吱呀”的转轴声由近及远,男人佝偻而沧桑的骑车背影很快消失在马路拐角处。
唐阮阮盯着地上的红布兜久久发呆,两条大长腿忽然踱步到她跟前。
秦霄叼着烟,弯腰将袋子拎起来。
这女人口是心非,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好歹也是亲爸,即便再怎么恨怎么怨,她心里头到底还是惦记着的。不然,就不会跟那个男人吵这么久。
西还是得要的,不然她转身就会后悔。
谁叫他感同身受呢,像这种别扭的关系,他和秦家那个老西,也已经维持很多年了。
“谁叫你捡的?”
“”
唐阮阮凶神恶煞的瞪着他手上的红布兜,就像在看某个仇人似的,二话不抢过来,死死的塞进了路边的绿色垃圾桶里,有两个西红柿又滚出来摔溅在地上,她也不嫌脏,徒手一抓就往垃圾桶扔。
“”
艹,疯了。
秦霄叼着烟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话。
他回到车上拿了矿泉水,掰着她的手儿给她洗的白白净净了以后,又拿纸巾温柔细致的擦干净。
“天然的西红柿多好。你不要给我,干吗浪费。”
唐阮阮眼睛始终锁定在地上那一大滩黏液上,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激动难抑的状态中拉回来。
“他已经有另外一个女儿了。是他现在的老婆带过去的。他当亲生的疼。和我一般大。”
秦霄心里一窒,垂眸盯着她稀碎的眼神,他听到她用十分细微弱的声音颤抖着对自己讲:“他给她的女儿改名叫圆圆团圆美满的意思,你懂吗?”
------题外话------
这件事不完怪阮阮爹啊,他是真穷。后面一件件事情就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