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两个一起进了厨房，沈艾利索拿出柴火，开始烧火。
姑姑打量着，知道她必定常干这些事情，不由得叹了一声。
要，这还是个孩子呢，自家的女儿跟沈艾年纪差不多，倒是娇生惯养，这些家务事根没伸过手。
她自然也喜欢儿子，但对女儿一样疼爱，根就不会像肖云那般，拿儿子当命根子，拿女儿当草。
姑姑感叹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一面切菜，一面问沈艾：“艾艾，你们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吧，你准备得怎么样？
沈艾轻声道：“准备好了。”
姑姑冲她笑了一下道：“上半年你成绩很不错，考试都是前几名，也没人指点，是不是有什么好法？”
姑姑家的一儿一女，似乎都没遗传到姑父的聪明劲儿，成绩并不好。
沈艾摇头道：“没什么好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绩突然就上升了。”顿了顿，鼓足勇气道：“姑姑，姑父的书真的很好看，以后我还能去借吗？”
姑姑无可无不可，笑着道：“你爱看只管去拿，反正也看不坏。”
沈艾听了喜不自胜，抬起头朝姑姑裂开了嘴。
姑姑“咦”了一声道：“艾艾，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你要多笑一笑。”
沈艾慢慢收了笑容，沉默下来。
就在姑姑以为她又要当闷葫芦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沈艾开了口道：“我也想笑，但我找不到值得笑的事情。”
姑姑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过得不开心吗？”
沈艾低着头没话。
姑姑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当初肖云怀第一胎时，出现了要生儿子的征兆，合家大喜，满心以为必定能一举得男，姓氏得以传承。
等到沈艾出生，一众人都是大失所望，更别提肖云还因为这个孩子伤了身，到处寻医问药，搭进去不知道多少钱。
可以，沈艾是在众人的期待下出生，带来的却是失望。
偏生，家里面当家做主的肖云是个爱面子、脾气急躁，不怎么清白的人。稍微有点不如意，就要对着人怒吼怒骂，更何况，肖云因为生下沈艾，损伤了身体，调养了这么多年才有起色，这其中，耗费了多少力和金钱。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下，沈艾过得有多艰难。
没有太多关爱，没有谁给什么安感，沈艾在谩骂、诋毁之中，如野草一般自生自灭。
这个孩子能长大不容易，但姑姑转念想，谁又容易呢？农村的女孩儿，都是这么过来的。包括她自己，也从没有例外过。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女孩儿才能得到重视，不再被当做累赘、附庸。
姑姑想到这里，心情十分复杂，没有话。
这时沈艾仰起头，看着姑姑问道：“姑姑，为什么日子很难过？你们大人也会有烦恼吗？”
姑姑叹了一口气道：“活着不容易，艾艾我告诉你，孩的烦恼，从来都比大人少。”
沈艾闻言，沉默了很久才道：“活着真没劲儿。”
姑姑吃了一惊，道：“艾艾，你还这么，怎么能这样的话？我跟你，活着是很难，但只要一直坚持，路走容易，日子也会来好过的。”
沈艾道：“我可不觉得日子会过好，奶奶、妈妈都，只要生下儿子，一切都会不一样。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觉得会改变什么，咱们家照旧会是这样的处境，没有钱用，没有好衣服穿。”
姑姑瞪大眼睛，吃惊得不出话来。
细算起来，跟沈艾接触得不算多，但这一刻，姑姑清醒的意识到，沈艾真的跟时候不一样了。
沈艾出生的时候，是个粉粉嫩嫩的粉团子。这些年来，她每每想起侄女，都觉得沈艾的，可怜又可爱。
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个女孩儿，再也不是孩子了，她开始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再受大人控制，不再唯唯诺诺，不再懵懂无知。
不，可以，她比大人的头脑还要清醒，目光还要狠辣。
基上，农村都以生儿子为荣，有了儿子，话能得高声，腰杆也能挺得直直的。
可生了儿子，真的能让日子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难道抱着儿子，好日子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到底，生儿子得到的，只是神上的满足，物质上，根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也会有的，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开支会变多，且因为养的是儿子，难免多宠爱一些，花费也就更多了。
姑姑想来想去，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起，最后只能感叹道：“艾艾，你真的长大了，很多道理你都懂了。”
沈艾听出姑姑是在夸自己，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腼腆，轻声道：“原先我也是不懂的，也没处问，看了很多书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姑姑摸了摸她的头，道：“姑姑读的书不多，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你姑父了，读书能明理懂事，能让人目光长远，从你身上，我明白了这话的正确性。好孩子，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我给你保证，我家里的书你随便看，你想要什么书只管张嘴，只要我回娘家，一定给你带。”
这一刻，她对沈艾既怜又爱，却又清醒的明白，自己根不可能给沈艾什么帮助。
如今，男胎马上要生出来，一家子的目光，只会集中在未出生的生命上。
至于沈艾如何，没有人会在乎的。
家里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即便自己开口，肖云和沈奶奶面上答应了，背过身子，依旧会我行我素，根不可能给予沈艾不一样的待遇。
明知道结果，这些话不也罢。
沈艾闻言自是满心欢喜，笑吟吟道：“谢谢姑姑，只要能有书看，日子再苦我都不怕。”
姑姑噗嗤一笑：“瞧你这话的，莫非你还能从书里品出甜味儿来？”
沈艾重重点头：“是呀，我能品出甜味。”
姑姑被她逗乐，忍不住笑了好几声。
姑侄两个交谈了一会儿，做好了饭菜端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