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瀚,时代不一样了,你怎么不懂呢?而且我就不可怜了吗?你忘了时候我们一起去同家帮他过生日吗?
卢辛语陷入了回忆里,她曾经难以启齿的事情,到了今天,回忆起来依旧令人觉得难堪而窘迫。
“那时候已经国庆了,所有的人都换了帆布鞋、波鞋,我呢?还是一双凉鞋。凉鞋的绑带断了,就用烧红的火钳把胶烫了重新黏在一起,不止黏了一次,反复到绑带扣眼那儿都变成了黑色的一团。那时候已经很冷了,你们问我为什么穿凉鞋,不冷吗?我我不觉得冷啊,我这样还可以踩水呢。你们都不能踩水,然后我就跑到水田里帮你们把乒乓球捡了上来,明明可以用兜的,可我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冷,但其实我当时都冻哆嗦了,你忘了吗?我不羡慕别人吗?成瀚,你根就不懂,我这样要强,不是因为我性要强,只是因为我过够了穷日子,我穷怕了。”
卢辛语没有的是,她所有的要强后面,其实是自卑。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相反,她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她总是害怕自己不够努力就会被淘汰。
“还有,为什么意识到喜欢你后我不敢迈出那一步,甚至于我们之间还闹出了那么多误会,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成瀚,我太害怕失去了。正因为我以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所以我不希望欧阳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再步入后尘!”
成瀚沉默了,卢辛语的那件事他还有印象。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抿着偏紫的嘴唇,在寒风中笑着对大家伙不冷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又瘦又黑,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但她偏偏站得很直,笑得灿烂,哪怕年龄还,却已经知道用这种坚不可摧的姿态来掩饰她的窘迫与不适。
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初见倔强的脾性了。
而她从满是稀泥的田里一步一步走来,仿佛踩在了他的心坎里,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喜欢,只是由衷地心疼起她来,然后暗暗地决定要对她好一些。
叹了口气,他轻声道:“鱼丸,我知道你不好受,我都知道,真的。但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想太多了。”
他最终还是决定如实讲出了自己的感受,“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你现在也很幸福啊?”
“可谁看见了我的不幸福呢?我们的同,你也看见了,同联系的还有几个?在乡下,大家能读完高中就算不错了,甚至我们初中那会儿就有同结婚生子。但是县城里的同呢,他们的同还能办同聚会,大家社会地位都差不多!”
“你的这是城乡差距,就算欧阳把孩子生下来了,以后也不会再像我们那时候一样。”
“不会像我们那样?他俩能养得起孩子吗!白了,就是铁了心啃老!非得拖我爸妈下水!”
“那欧阳不都了搬砖都要养活孩子吗,为母则刚,或许她真能做到呢?”在这件事上,成瀚和卢辛语有着的分歧,他作为非卢姓的旁观者,撇掉卢辛语的种种顾虑,只看这件事,他觉得剥夺孩子的生命无论如何都是不可取的。
卢辛语没有想到成瀚竟然没有选择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顿时感到很失望,那是一种觉得自己被“背叛”的失望,尽管她明白夫妻是不同的两个个体,在一起更多的是求同存异,但她还是无法接受成瀚的选择。
最后她只能愤愤地回道:“那我们就等着看吧!看她到底会不会搬砖去养她的孩子!”
“你生我的气了?”成瀚敏锐的察觉到她语气不对。
“没有!”卢辛语僵硬地回道。
“鱼丸,我们是夫妻,好了要坦白的。你要是生我的气了,不能闷着,你要告诉我我才知道怎么改对不对?”成瀚真诚地道。
卢辛语垂眸,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成瀚又道:“你一个人在毓秀市,我又不在你身边,我舍不得你一个人生闷气,这样我会心痛的。老婆,老公是你最亲密最爱的人,你有什么不能告诉老公的呢?”
卢辛语顿时鼻子酸酸的,委屈极了,“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根就不认同我讲的。”
“我没有不认同啊,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当然和你是一边的啊!语皓真的太不懂事了,那个女生也是!但是不管他们做了什么,这个孩子都是他们的,就像妈的那样,只有他们两个才有权利决定是否生下这个孩子。你的担忧毫无疑问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我们不能为了可能就抹杀掉孩子对不对?就像是我们不能因为觉得‘永远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然后担心无法面对未来的风雨就停止爱彼此对不对?”
“这能一样吗?”卢辛语被他的神比喻折服。
“当然一样,都是在凭现在的经验和见解预估未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不想和你话了!”
“别别别!老婆,我想你了。”
“我不想你。”
“老婆,你不想我我也想你。”
“你怎么那么烦啊。”
“我就爱烦你,烦你一辈子好不好?”
卢辛语发现了,成瀚就是个厚脸皮,她只得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成瀚却笑了,“鱼丸,你真可爱。”
又来,她都快气炸了,哪里可爱了!
“鱼丸,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成瀚突然在电话里道。
卢辛语一怔,“我和你语皓他们的事情,你和我扯什么孩子?”
“我是真的。”
“太早了,暂时不考虑。”卢辛语不假思索地反驳。
“那什么时候可以考虑呢?”
成瀚又问,卢辛语干脆不回答。
成瀚不死心,换了一个思路,“那你希望我们未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呢?”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卢辛语沉默了片刻,就在成瀚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却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