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着她感受到的最近的水源而去,羞赧不再却依旧跌跌撞撞。
她摔在河边咳嗽着将手伸向水面,素指点出涟漪又是一缩。
那手又捂着唇喉头吞咽着,土腥与浊气翻滚着涌上来,又一次次地被压制。
那些早已糜烂在口中的吃食最终被楚泠吞咽下去,她呼出一口气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楚泠被呛得眼眶发红,泪珠悬在眼帘身旁摇摇欲坠。
若陈夏燃在这里,便能看到楚泠素指伸出,在半空画出一道圆。水滴聚集在此迅速地变成硕大的水球,得上高空又猛然下落。
楚泠仰头任由它砸在自己脸上,顺势躺倒在地上颓靡。
那腥浊终于去了,楚泠终于明白那夜寒风中沧岐问起楚门灵气的话。
不是楚泠挑剔,自从她出了苍岐山,楚门的灵气和吃食虽不比苍岐山还算不错。出了楚门,愈是往战事频繁的地,愈是难忍。
再者,她自从那次捕鱼遇险后,再也没有吃过鱼。一来阿云不喜,二来这些鱼不够林五塞牙缝,二来他们对那河中霸主心有余悸。
不过,她真是怀念苍岐山的山清水秀。
若是不离开,她如何在这凡俗生存下去?
终是仙凡有别……
夜幕笼罩大地时,楚泠再回到营地,一切如旧。
“去,去我帐子歇息吧。我找阿语凑合一晚。”陈夏燃摸着鼻子,瞅着自己的主营帐。
楚泠侧头看向远处:“我还想陪天凝公主话。让你的兵都去休息,我替你们守夜罢。”
“这……”陈夏燃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
“你不信我呐?”楚泠挑眉,用手指戳着他的胳膊。
陈夏燃笑了:“等换班的时候罢。现在,你得陪我!”
两人入了营帐,楚泠顺手拿起案上的木雕。
陈夏燃将她的手拉到已经的掌心,看着她的双眸脱口而出:“七娘,我们回天都后就成亲吧。”
楚泠的手一顿,推开身前的陈夏燃。陈夏燃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只见楚泠失神地望了一眼陈夏燃,垂下眼眸,咬着殷红的唇,深深呼出一口气。
四下寂静。
陈夏燃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七娘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问,却不敢问,他生怕不经意的一句话变会让眼前人消失。
楚泠动了动唇,想起阿兄的反应将要离别的话语吞回了肚子。
“三年了,三年物是人非……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了。”楚泠被陈夏燃扣住双肩,抿了抿唇,抬眼直视他,“苍岐山是神山,我在苍岐山上得了仙缘,如今你我仙凡有别,不该牵扯过深。”
陈夏燃愣了愣,又扣紧了她:“什么仙凡有别?什么牵扯过深?七娘,你不想嫁与我?”
楚泠眼神的闪躲落入他眼中,他仿佛被卸掉了所有力气,摇头苦笑:“三年前你有家仇在身,在外奔走又失踪,我受军令什么都做不了;三年后老天爷让你回来了,你却与我有别!”
陈夏燃吼着一拳击在支撑营帐的一根粗树干上,霎时鲜血渗出,树干裂出数个口子。
“你竟然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他的声音低哑,透着哀伤。
“煕桓!”楚泠低声惊呼,一把握住他受伤的手。
陈夏燃气恼地要甩开她,却被紧紧扣住,不能动弹。
陈夏燃诧异地瞪圆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楚泠轻抚上他的拳。
这一拳将树干震开裂纹并不是难事,如今对上楚泠却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楚泠偏过头什么都没,专注地拢上他的伤口。
陈夏燃就见温润的青光在楚泠的掌心游走,手背感到一阵温暖舒畅。他还没反应过来,楚泠的右手已摸上的粗树干。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泠手下的树干逐渐收拢恢复原貌,又从之前缝隙的地长出新枝丫。
人啊,只愿意眼见为实。
陈夏燃惊异地上前摸了摸,又瞧向自己的手背,吸了一口气望向楚泠。
“七娘。”
楚泠莞尔:“还疼吗?”她摩挲着木雕见陈夏燃摇头,一手拉住他的手又道,“你看这是如今的七娘。我记得我们的誓言,可我不能一直留在凡俗。”
陈夏燃又皱了眉急问:“你要去哪?”
楚泠抚上他的眉:“乾元尉所在之处为北洲,北洲四周接临海域,而海域分割出南西北四洲,这四洲与周遭的海域是辛辰沧岐界的部。”
“辛辰沧岐界?”
“我们所在的域界便是辛辰沧岐界,很久很久以前起便由神龙沧岐守护。神龙神君救我性命,无以回报。既然有辛辰界,必然有他界。”
楚泠对陈夏燃又了一遍三年来发生的事,肃穆中带了一丝笑意:“阿然,庚寅飒雪界是我等修士最为向往之处。”
“七娘,你这是要与我诀别……”陈夏燃想喝问,出口的却是哀求。
楚泠的手一颤,她低眉遮掩了情绪,抬头带着一丝祈求对他道:“煕桓,你可愿陪我走?你又可愿丢下家族责任一走了之?你又可愿离开军中,放弃建功立业?”最后吐出的字成了质问。
三年前,她也是这么问的。可陈夏燃却依旧不出“愿意”两字。
“我……”
楚泠直直看向他,摸上他的脸:“阿燃,你有你的荣光与使命,陈家需要你,这里需要你。”
陈夏燃呆立着,听着营中的士兵们的喧嚣默然不语。
楚泠吻上他的眉心,望进他茫然的眸子低喃:“去庚寅界,便是我的使命……”
………………
楚泠在天凝公主的棺木边坐了一夜,陈夏燃不知她诉了什么。
次日再见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连崔语也看出来不同。
“怎么?吵架了?”
陈夏燃动了动唇,出的话却是:“这两日该准备分道潜行了,阿语你准备准备。”
“不管怎么样,你们尽力了生离死别,别为一点事意气用事。”
陈夏燃抬头叹息,又道:“近日天气变幻莫测,今日微雨,却不知过两日如何。”
前几日大风刮得脸疼,而后下起冰雹,继而晴空万里又云层厚重,接着雨淅淅沥沥,及至今日依旧有雨。
他们对天气的推断仿佛都没了用处。
“啧,不会是因为她吧?你的好心也该收收了。”崔语声着,用嘴努了努另一边正在帮忙收拾的纤细身影。
陈夏燃这回终于应了他,一脸茫然:“什么?关赵三娘什么事?”
崔语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