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她便觉得多余了,楚云铮是男人也是皇子,并且心计、能力一样都不缺,只是缺一个好身体。待他引出蛊虫病愈之后,旁人都能争一争的位置,他为什么不能?
只是她一想到身边人有朝一日也要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又想到她在面对庆元帝的时候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情,便觉得心中别扭。
可还不等她撇开这问题,楚云铮忽然开口,“我不是宫里的人。”
她哑然抬头。
身旁的男人正替她挽起鬓边的一缕碎发,看着她又道,“乔乔,楚昭有可能的事情,我不可能。”
“你知道我娘亲的封号为什么叫顺良人吗?”楚云铮背着手眺望着远,“而我的封号为安。”
江慕乔只觉脑中忽然一亮,几乎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是了,她想起来了!他的娘亲并不是大齐人,二十多年前,曾经败于大齐的和月族在庆元帝登基之时送来了和亲的美人,入宫之后被封为顺,后来生下了他。
也难怪他会被皇上不喜,也难怪虽然诞下皇子,可他的娘亲却还只是一个区区顺良人。
看明白江慕乔的脸色,楚云铮淡淡道,“否则,静贵妃又怎么会选择跟我合作?乔乔,你放心。”
江慕乔垂下眼睫点了点头,想起顺良人又快速了句,“上次我进宫看见你娘亲状态还不错,引出蛊虫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接她出宫吗?等你好了,我们一块去求求皇上吧。”
楚云铮把她的手放进掌心里,觉得触手微凉便道,“到时候再。时候不早了,乔乔,快回去吧。”
亲自把江慕乔送到了马车上,他这才转身回到了书房,坐下写了一封信给静贵妃言明厉害。
写好之后,又给江慕乔写了一封信,又往里头塞了一些西进去,这才用火漆封口,把这两封信都交给了平安,“若是事成,你就把这封信交给静贵妃,请她协助。若是不成,给静贵妃这封信你只管销毁,把这封信给乔乔。”
捏到里头的西,平安心头一颤,“王爷,您会平安无事的。”
他跪下磕了个头,只拿了给静贵妃的那封,“王爷,当年您把我们几个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我们哥儿几个就誓死跟随您,您给我们取名平安平康平顺,您一定能平安顺利的!”
楚云铮看着地上的那封信,声音低沉,“拿住!记得我的话!若是我出了意外,乔乔必定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崔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信中的西便是让她自保。”
他垂下眼睫,低声道,“平安,你不想我出事是真,可能忍心看着她毫无防备?”
平安铮铮男子,却不由红了眼眶,咬牙从地上拿起之后才道,“王爷,我只愿永远都用不着这封信。”
见状,楚云铮冰冷的眉眼间才蜿蜒出一缕笑意,“你放心,我比所有人都不想。”
人间一晚,恍若半生。
江慕乔再次清早出门,直奔安王府。
楚云铮准备好了早膳,意态悠闲的等着她,她无心用饭,然而这人却开口,“真不吃吗?待会儿若是体力不支怎么办?”
江慕乔刚要回答不会的,便是拼命她也会撑住。
然而话未出口,便听眼前人叹了一声,“乔乔,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起吃的早膳?”
江慕乔,“……”
她忍住愤怒的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恨恨道,“早膳都堵不住你的嘴!哪儿有自己咒自己的?”
楚云铮怡然自得的拿下包子咬了一口,接着拉着她坐下塞给她一双筷子,“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吃完饭,我再陪你画画。”
被他这么若无其事的一闹,江慕乔也恍恍惚惚的跟着坐下,看他吃的不错,居然也有了胃口。
吃完饭,又被他拉着给草药画绣像,她几次冲到嘴边的想问你不担心吗?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下。
也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倒不如随机应变随遇而安。
原正午之前难熬的半日,似乎一晃眼的过去了。
直到午时之前收到了宫中的传信,是阿箩已经准备好了,江慕乔才慌忙起身,她看向对面的人,“要开始了!”
楚云铮抬头。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仿若给他俊美的面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他平静目光祥和,“看来剩下的这半幅,只能下午再帮你画了。”
不知为何,江慕乔觉得眼眶发酸。
手在袖中捏成了拳头,她用力道,“也是,旁人画我还看不上呢。”
楚云铮笑了笑,走到她身旁携住手,从容的坐到了椅子上。
江慕乔心中紧张,然而大概已经在脑中演练过太多次,所以忙而不乱。
把需要的西一一准备好,然后在门外看着时辰的平安高喝了一声!
她像是接到了号令的士兵,开始一丝不苟的行动。点燃了阿箩加了曼陀罗二次配制过的引蛊香,又拿出了一枚药丸。
楚云铮亦轻车熟路的吞下,江慕乔凝神,接着诵出引蛊的令词。
那些令词从她口中极快的念出,不多时那种惑人心智的力量便又卷土而来。
楚云铮只觉身体里的蛊虫蠢蠢欲动。
然而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的心却远比上次平静,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人。
望着眼前的少女垂眸肃穆的模样,他忽然想起四戒曾过的批语。
四戒,菩萨。
眼前的人,便是救他苦救他难的菩萨,将他从暗无天日的生死牢狱中带出逃生,将他救赎,他何其幸运能遇到她!
他痴痴地望着眼前人,心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想,他这半生,总算能感到上天对他还有一丝垂怜。心中的阴霾被打破,便有什么破土而生。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甚至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忍不住张口想要嘶喊,然而也正在此刻,只听“啪”的一声细微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