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的清香味正一点点由厨房向外飘散,不太容易被捕捉,但又会顺着风势在某一瞬间挑逗着你的嗅觉和味蕾。
相比常人,七兽族的嗅觉更加灵敏,在跪拜完冷彻神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被香味吸引,再次转头望向炊烟升起的地。
嗅…,嗅…,坐在火炉旁撑着脑袋正昏昏欲睡的吴底被香味勾醒。
“出味了。”
他跳起身,看着竹编蒸笼上的蒸汽起伏颤动,能感觉到蒸汽轻微的喘息,仿佛在告诉别人:“它好了。”
“哎呀!”
吴底按耐不住的兴奋,却像个没有经验的冒失鬼,伸手就去揭锅盖,结果却被蒸汽烫出了一声惨叫。
“回想爷我一世风流,如今却落得个洗手做羹汤的下场,竟然还有点兴奋,我是有受虐的毛病吧?”
吴底四处寻不见布条一类的西,最终只寻得一双长筷。
他笨拙的用长筷撬起锅盖的两边,被蒸汽熏湿后的竹编蒸盖不算太轻,他可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锅盖打开。
竹编器具蒸出来的食物自带三分香气,热气腾腾的清香扑鼻而来,吴底竟产生了几分思念的情怀。
“想我食裔族人,即便永远都行走在路上,可一旦族人围坐一起,老爹揭开餐食的那一刻,族人先后向天、及自己的心竖起两个大拇指,骄傲的向前推动两次,并高喊一声‘敬畏…”
“唉,我这是怎么了…”
吴底用衣袖拂了一把有些湿润的眼角,他虽是个一无是处且风流成性的浪荡子,然而他热爱自己的族群,以及族群游旅的生活,那些温馨场景在脑海中一浮现,便忍不住伤感了起来。
“哟呵,皮开肉绽了啊,爷我这蒸土豆的功底与生俱来。”
蒸屉里的土豆皮裂开了花,露出白嫩的身体。
吴底犹疑了一下,还是用手中的长筷插进一个土豆,他并没有用力,只是稍微向下推动,长筷就轻松到底,这是模仿他老爹的动作。
“嘿熟透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透露出了一个食裔族人的自信。
“鱼头来啰。”
熊吉抱着一个偌大的鱼头冲了进来,从那还在砸吧着的鱼嘴可以看出,刚与身体分离甚至还有一丝生气。
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熊吉的刀工了得,之迅速,之利落,这足有两百斤重的鱼,蒸个土豆的时间,他不但切完了鱼身,连鱼头都还鲜活着。
“熊胖子,可以啊,都切完啦?”
“切完啦。”
熊吉一脸傻笑的跑了过来。
“这是什么?”
看着蒸屉里冒着熏人热气,散发着清香,个头大不一,略微泛着黄色的椭圆形西,熊吉有些许好奇。
但他不敢靠近,他凭借兽人的天性,判断出一个和蒸汽相对安的距离,远远的伸头探望着。
“这个啊,你靠近点。”
“那不能,我不能靠近邪恶。”
“这是可以抵御寒冷的西,名叫马铃薯,你也可以叫它土豆。”
“土豆?这名字好听,这玩意能吃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你还好意思问啊,上一次我老爹来这里,就带来了这一堆土豆,你来看看,你可长点心吧。”
吴底指着角落的麻袋,激动的到。
“嗐,就那个啊,稍微用鼻子嗅一下就知道不是肉,谁会去在意。”
“行啊,我不和你争辩,你赶紧过来把鱼头给我熬上。”
吴底深感无奈。
“熬上?是什么?怎么熬上?”
“就…,你…,行…”
吴底气到语塞,紧握的拳头无处安放。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蒸好的土豆数倒进木桶里,并将之前舂洗土豆用的木棒递到熊吉手中。
“那你来捣土豆,将它们捣成泥状。”
“这个看着好玩,这个我喜欢。”
于是,熊吉单手将鱼头扔给吴底,另一只手接过他手中木棒,开心的去捣土豆泥。
吴底赶紧双手接过鱼头,却被瞬间压弯了腰,佝偻着身躯才稳住鱼头没有掉下去,脚下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将鱼头放进一口汤桶里。
这口汤桶可是个高级玩意,吴底早就注意到了,标准的34不锈钢一体成型,这种器物必然来自折翼城。
“有这高级玩意,做起来就便很多。”
“嘿嘿嘿,吴底,你可真弱,这什么土豆泥我给你弄好了。”
“这么快!”
“这有啥难的,我这一棒子下去就能把它们舂个稀巴烂。”
见熊吉自鸣得意的样子,吴底斜眼而视,他瞄了一眼那装土豆的木桶,熊吉竟毫无吹嘘,整麻袋土豆已经被捣成了十分细腻的泥状,不得不暗自佩服这厮的力道惊人。
有了熊吉的帮忙,吴底的土豆鱼汤进展很快。
吴底拥有十足的耐力,汤桶里的鱼汤已经熬制成了浓郁的奶白色,这火细熬的鱼汤,鱼肉已部融于汤中,只剩下净骨。
吴底仔细将鱼骨捞出,再将土豆泥倒入其中,用一柄大勺顺时针向不停的缓慢搅拌,直至鱼汤和土豆泥完交融在一起,再撒入适量的食盐和黑胡椒粉,熄火起锅,一道就地取材临场发挥的特制菜肴就这样完成了。
吴底用勺缘勾起少许土豆鱼汤,轻轻吹上两口,再一嗦入口,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一连贯动作看得熊吉眼睛发直,喉结也忍不住随着吴底吞咽的声音而发出咕咚的声响。
“还不错,这鱼真鲜美,就是少了点料。”
“少了点啥?”
“要是有点洋葱和奶油,土豆再换成当季的新土豆就好了。”
“那都是啥?”
这熊吉的脑子被鱼汤占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汤桶,垂涎欲滴的样子仿似被勾了魂。
“想吃啊?”
“想…”
“但哥悄悄告诉你啊,这汤现在能直接烫掉你的舌头。”
吴底故作神秘的凑近熊吉耳边轻声到。
“咦咦…”
熊吉闻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它曾被火烧伤过,从此听见烫字就肌肉紧缩。
“哎,不能追求太过完美,这味道也算原滋原味,没有过多修饰的原味也是一大特色,谁叫咱就这条件呢?你是吧?”
“熊吉,咱们,这就准备好上菜吧。”
“好嘞,底哥。”
熊吉一脸憨笑的望着吴底,却并没有半点想要行动的意思。
“看着我干啥?上菜啊?”
“咱今晚就吃这个啊?”
熊吉满脸写着疑惑,指着那汤桶发出灵魂一问。
“敢情我费劲这老半天,不吃这个吃什么?”
“我熊吉敢打赌,你今晚会被族人剁成土豆泥,嘿嘿。”
“嘿,我熊吉,没看出来,你这风向变得倒挺快的啊,刚是谁还馋得流口水啊?”
“嘿嘿,我那是看你吃着挺香的,但这…,这不可言状的西,族人应该…,应该不会喜欢。”
“何为,不可言状的西?”
这熊吉平日里话从来不会转弯抹角,此刻这含糊其辞的表达,反而令吴底哭笑不得。
“就…,就…”
“行行行,别就了,别墨迹,赶紧上菜吧,你底哥今晚就让你们族人完成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人类进化。”
“虽然不明白你在什么,不过我熊吉就坐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嘿。”
熊吉憨笑着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在族人平常集中吃饭的地(不过是室外某处空旷之地,撑起一张面积较大的长形帐篷以遮挡风雪,整齐排放着一百多张石桌的地)。
熊吉在每一张石桌上都铺满了碎冰,然后在碎冰上面盛放好等量的生鱼片,鱼片摆放得既整齐又漂亮,这一看就是颇具生活品味的摆盘艺术,可想而知,这并不是出于熊吉的创意,而是由吴底指挥他这样做的。
而在每个石桌的一角都有一个碟子和一双竹筷,以及一个土碗,吴底正往碟子里盛放着绿色泥状物体与黑褐色液体的混合物,土碗则是盛满了酒水。
“吴底,咱俩费这事把这鱼片摆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熊吉啊,那哥今天就教你一个词,你可记好了。”
“啥词啊?”
“仪式感。”
“仪式…感?”
熊吉挠着头,心想这词确实新鲜,“仪式”他熊吉是知道的,七兽族也会举行很多种类的仪式,蛇闵大祭司就是专门负责举行各种仪式的人。
但这“仪式感”是什么?他熊吉却是第一次听,难道和蛇闵大祭司的祭神仪式一种感觉?
“什么是仪式感?”
熊吉问。
“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仪式感就是…不同?”
熊吉好像一下就抓住了吴底话里的重点。
“所以熊吉,哥告诉你,生活一定要有仪式感,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也要吃出仪式感。”
“更何况是我食裔族做的晚餐,那一定是大大的不同。”
吴底心想:爷我虽然不会做饭,但爷我还不会装逼吗?啊哈哈哈。
熊吉则寻思着吴底的好像挺有道理,虽然他熊吉还是没能完明白,但他却默默记下了“仪式感”这个词。
“完成了,熊吉,叫开饭吧。”
“好嘞。”
熊吉吹响了开饭的号角,号角声很快传遍整个长冬脊地,只需片刻时间,七兽族人便会部聚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