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且慢。”
狼女软绵绵地推开黎逸,脸上微露愠色。
“怎么了?美人。”黎逸温柔地拖起她的下巴。
狼女嗔怪地拿掉他的手,侃侃道:“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嫁给主公你,你将如何待我?”
黎逸呵呵笑道:“狼女若为这个忧心,大可不必。寡人爱你疼你,一心一意待你。”
“你有二十八个妻子,如何待我一心一意?”狼女凝视他。
“不错。”黎逸道,“寡人是有二十八位夫人不假,但寡人着实待每一位都一心一意呀。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我才不管你有几个夫人。”狼女昂首道,“你不要把我当作你们黎城的女子,我不是什么宝贝,不用你天天哄着我,也不是什么万金之躯,不用别人每日尊奉我。”
“这些都不难。”黎逸笑着又伸手来抱她肩膀。
“你等我讲完!”狼女肩膀一闪,续道:
“我要告诉你,
我不需要过多的宠爱,你愿意爱谁就爱谁;若你愿意爱我,也随你的便。
我不屑于与其他二十七位夫人争宠,那种无聊事只会浪费我的人生。
但所有人都得知道,我是狼女,我就算不是你的夫人,也不会失去什么。
狼女有狼女的需要,狼女的需要一定要得到,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
黎逸听得脸色发紫,虽然知道这狼女个性要抢,非寻常女子可比,但突然听见这一篇“宣言”,心情不由得沉重。
听她“二十七位夫人”,以为她口误,殊不知漏掉的一位已经刚刚被他命人扔进茅坑了。
“好好好,”他连声应和,“寡人知道了,狼女是狼女,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狼女的需要是什么?你告诉寡人,寡人听听。”
狼女缓缓走两步,沉声道:“巫师熹多次恶语中伤我,毁我声誉,你如何处置?”
“这,”黎逸立马面露难色,“寡人已经解除他的职务,现在他只是城里一个落魄寒酸,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
“世人皆以为双手沾了血是罪,殊不知恶语之罪甚过行凶的手。”狼女眼神里燃起杀气,“我无法以同样的手段去中伤他,便只能拿他的人头来还。”
黎逸再也笑不出来。
“巫师熹是我的叔父,是黎氏家族的人,家族自相残杀是祖宗禁令,我是绝对不可能杀他的。”他得斩钉截铁。
“你弄错了。”狼女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动手,我只是告诉你,我早晚会娶他人头,这样,你确定还要娶我吗?”
黎逸沉默了,掉转身子面对墙壁,陷入痛苦的思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何是好?
在他心中,这两者没有轻重之分的。世人都知他好色,然而他首先是一个孝子,才当上城主之位、成为第二十一代「西境之王」。
许久,他忽然转身。
“你好自休息,明日酉时来迎亲。”
仿佛灵光一闪,忽然开窍一般:妻子总是要娶的,老人家总是要死的。
黎逸离开狼女回自己居室,一路上心中总有不足之感。
忽来到一丛花荫下,瞧见远处几落房屋里闪出淡黄烛光。
“这不是颍柔的住处么。”他心中一怔,脑海中颍柔的面容形象已经模糊,使他陡然间怅然若失。
命令太监和侍卫改变向,往颍柔的住所走去。
“主公驾到!”
太监事先跑到院落里,远远地尖声叫唤一声。
黎逸步入院落,用鞋底轻轻感受地上的碎石子,嗅着围墙下幽幽的木兰花香,往昔记忆一幕幕浮现出来。
他期待颍柔打开房门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惊喜和兴奋貌,事先在肚子里准备了几句女人无法抵抗的情话,准备在被窝里甜软地出来。
可是,等待半天,颍柔没出来迎接,屋里只有一支渐的烛光跳动。
“主公驾到!速速接驾!”
太监再次高声呼叫。
仍旧没有动静。
“想是颍柔睡了。”
他走到房门口,拍拍门,没有回应。
当他推开两扇门时,屋里的景象登时使他惊愕失色。
房梁上吊着女人。
他慌忙扑上去,侍卫将绳索隔断,他将她抱在怀里,身体已然冰了。
他看见她脖子上那条丝带,上面题着四列蝇头字,心口在流泪。十七年前,他们婚礼当晚,他即兴吟了首情诗写在这条丝带上。如今,往昔的定情之物竟变作她的绝命之诗,变作她的爱恋与怨恨。
“主公,节哀!”贴身太监安慰着。
他不知将她抱了多久,感觉手臂麻痹了,于是缓缓抬起来放到床上,擦擦眼角的泪水,嘱咐太监道:“先将颍夫人送至冰窖里,待寡人明日大婚之后,再择日举办丧礼吧。”
太监躬身答应,接着心翼翼地将颍夫人装殓起来。
黎逸独自出来院落,心里十分苦涩。这样的猝不及防的变故和沉痛心情,势必不能再去别的夫人屋里了,便迈步踽踽向自己居室回去。
才走了几步,路口蹿出个轻健的人影。
“爹爹!”
那人步伐甚健,眨眼便到了黎逸跟前,迎上来便双膝跪倒在地磕头。
黎逸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颍柔的独子黎丘。
“丘儿,快起来。”他屈身去双手扶他。
黎丘起身,看见父亲眼角微红,心中一热,许多年来,难道父亲终于对表现出骨肉亲情?
“丘儿。”黎逸难以启齿,语气里罕见地表现出一种令人感动的情绪。
“爹爹,”黎丘激动地热泪盈眶,“孩儿有要事禀报爹爹!”
“什么事?”黎逸努力压抑内心行将崩溃的防线。
“孩儿偷偷去了打铁关,在回黎城的路上,打听得一秘密消息,高阳镇正在纠集十几个山头草寇,合为一支军队,打算在半月后攻打黎城。”
话完,黎丘被黎逸的反应感到吃惊。他的话明明每一个字都暗示着黎城将遭遇巨大危险,黎逸却显得心不在焉,表情木讷,黎丘都不确定他是否在听自己话。
黎逸伸手抚摸他的脸庞,以内疚到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进去看看你母亲吧。”
黎丘从他脸上读出不详之兆。转身向母亲的居室飞奔而去,“娘,娘,”他边跑边大声唤道。
“啊啊啊!!!”
屋里发出惨然大叫,接着便是三四声嚎啕大哭,继而转为无声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