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燕离的脸色铁青。
白色衣袍,衬得他整个人高贵不可接近。
沐兰急忙迎了上去,“殿下”
“将她好好的给我带回来,若是丢了,我拿你们是问!”
顾华杉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这一路上,谁都不敢跟她开口话,气氛压抑非常。
沐兰几次试图开口询问,却接触到顾华杉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明明上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跟仇人似的?
顾华杉回到了房间之中。
刚一走近,外面便有人走过来,“叮当”一声,房门便从外面落了锁。
顾华杉回头,只看见沐兰的身影落在门前。
她苦笑一声,她和燕离什么时候,已经这么不信任彼此了。
顾华杉点了一盏油灯,兀自慢慢坐下。
原以为出那些话,她会很难受。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眼下只觉得如释重负。
却仍有愧疚。
她看向外面的月色,微微闭上了眼睛。
而同样的,燕离的书房之中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站在主位上的衣袍一拂,将面前的灯盏茶杯都拂到地上。
满屋子的人不敢言语,不知所措,只能都跪下。
有胆的,已然瑟瑟发抖。
这离王殿下,从未如此失态过。
燕离坐在榻上,脸色清白交错。
他胸脯起伏,只觉胸中有滔天的怒意翻腾。恼怒、狼狈、不甘一一划过心间,仿佛将他的心放在油锅上,慢慢的煎,细细的熬,直到他痛不欲生。
他脑子里回想起两人初见那一夜。
她跑得慌慌张张,拿着一千两银票在他眼前晃,“有人在追杀我,你救我,我给你一千两银票!”
谁知竟从一开始,他就陷进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一颦一笑,狡诈的她,狠辣的她,坦率的她,千变万化的一张脸,却总是叫他着迷。
这世上哪里有她这般有趣的女子。
可是
燕离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看见满屋子里跪着的丫鬟厮。
他狠狠抽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仿佛克制不住一般,血液里的疯狂慢慢在躯体之中蔓延。
燕离轻轻叹息一声,抬眸间已然回复了平静。
此刻沐兰匐在地上,余光瞥见主位上的人似乎冷静了下来,便道:“殿下,姑娘房间里已经落了锁。窗户也拿木条封住了。”
燕离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屋内跪着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才听见燕离似无意问了一句,“她什么反应?”
沐兰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答道:“姑娘没什么反应。”
“那她了什么?”
沐兰将身子伏得更低,“姑娘什么也没。”
燕离眉目冷了一分,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
他燕离在她心里竟是这么不堪吗,连问询一句都懒得?
他脸上浮起一丝凄然的笑。
遮住衣袍下微微颤抖的手,燕离一字一句道:“去,将所有人撤走,将木条取下,把门开着。”
沐兰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心头隐隐觉得不安。
“殿下不怕姑娘一气之下离开吗?”
“她不会。”
竟是如此笃定。
顾华杉最重感情,那么他燕离便要用感情来套住她。让她内疚,让她难受,让她收回脑子里那些乱七糟八的想法。
他是后退,顾华杉反而不会离开。
燕离嘲讽一笑,心口一疼。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式算计顾华杉。
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他总觉得顾华杉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
那女子是翱翔天空的雄鹰,是最明亮灼目的太阳,是睥睨天下的涅槃。
他怕,一旦放手,那人便会乘风而去,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既然如此,那么他绝对不要放手。
这一夜,灯火长亮,燕离独坐窗前,直到天亮。
顾华杉这几日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蜷缩在房间里。
大门敞开着,外面空无一人,也无半个人把守,她可以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可是她却哪里都没去。
日头毒辣辣的,外面的蝉鸣无端叫人心烦意乱。
绿瑶则带了曲微等人,拿子赶走趴在树上的蝉,丫鬟厮们叽叽喳喳的,反而更让她生出一种暴躁来。
顾华杉打算就这么跟燕离耗着。
心底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着,她坐立难安,频频失眠。为燕离,为赵高沐,更为自己。
她暗骂自己水性杨花,一面放不下赵高沐,一面又伤害了燕离。
她耳力好,远远的便听见那庭院里捕蝉的丫头们一面忙着,一面窃窃私语。声音很低,顾华杉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还捕蝉呢,八成是惹恼了离王殿下,心里烦呢,却叫我们这些奴才顶着烈日来做这些粗活。
我听这几日离王殿下都不来这里了呢,这是失了宠吧。
原以为跟了个有前途的主子,可惜这主子不争气啊。
我倒是觉得刘姐温柔贤惠,又是刘大人的嫡女,身份尊贵,脾气又好。跟我们殿下站在一起,真真是金童玉女,般配得很哪。
可不。这位主子脾气可大呢,这下子失了宠,还不知道怎么拿我们出气!
所以啊,这不得离王殿下喜欢,还得有个好出身哪
冷不丁插进来绿瑶的声音,“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对,就你们两,闲话那么多,来,给我爬上去,把最上面那几只捉了。”
曲微也冷冷道:“废话真多,这嘴巴干脆缝起来算了。”
顾华杉这两天睡得极不安慰。
梦里总是看见赵高沐满脸是血的样子,她睡得迷迷糊糊,又隐隐感觉到窗外有人。
似有叹息声。
恍惚间外面站着个男人的身影,可等顾华杉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外面月色如水,石阶之前,白露一滩,哪里有半个人影?
她一定是魔怔了。
燕离从顾华杉庭院之中缓步走回书房,这两日他睡得极其不好,加之天水河暴涨,沿线一带洪水泛滥,他一直忙着处理灾情,这一晃,竟好像很久没有合过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