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生怕程舰延听不到,又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大爷,姨娘她晕倒了。”
程舰延刚刚才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直接摆着脸冷声道,“你叫我有什么用,去请大夫。”
完这次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舰延不是不解风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阮姨娘。当初是让崔氏做主把阮姨娘抬了,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阮氏是程老太太的人。程舰延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当初他就对崔氏父亲承诺过,四十无子才考虑纳妾。如今这个承诺没有守住,他已经很是愧疚了,崔氏是个骨子里温婉的性子,对着阮氏即使不喜也不会亏待她,而将这一点看得很清楚的程舰延就更愧疚了。
偏偏阮氏不是个安分的,他退了步不让阮氏跟他们住到一块,阮氏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他惯常都是冷脸,她就跑去跟程老太太崔氏坏话,最终受罪的还是崔氏。
崔氏还好,对着程老太太的态度其实已经习惯了,不曾跟他过什么,阮氏却是个蠢货,自己闹到了他跟前,自己什么都没有跟程老太太讲,是崔氏误会了她。
她当自己下了一步好棋,偏偏算差了他,更算差了崔氏。
他那次发了大脾气,跟程老太太彻底冷了,阮氏也被程老太太打点安分了一段时间。
直到去灵州,阮氏再一次被程老太太送到他身边,他已是累极,连搭理都没有力。
而今天,程舰延彻底的厌倦了阮氏,或许是因为回来了解到程嘉余这些年因为他的离开过得并不好,或许是他今天来就没有多大的情绪,在看到阮氏的时候,那股以前还会多少掩盖一下的厌倦,这一次完暴露出来了。
身后的阮氏在他离开不久就自己起来了,看着程舰延的离去的向掩泪。
程嘉余第二天起的早,画了个整干净的妆,待得了程舰延那边的消息之后就开始整装,穿了身烟霞色交领绣湖色羽纹罗衫和白绫裙,用了从崔氏嫁妆里翻出来的一套翡翠珍珠头面,看着低调清新,恰适合程嘉余这样的年纪。
程嘉余多加端详了几眼,确认没有无误之后就往院子外面走了。
程舰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到看到程嘉余这一身之后不免也眼前一亮,打量了几眼,又叹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程嘉余也在打量着程舰延,还好还好,程舰延这一身还是靠谱的,然后没有答程舰延那似是打趣的言语,往前院去了。
程嘉余今日带了元喜和锦枝,锦枝自打到程嘉余身边之后就一直打理她的梳妆,今日发现自己没有插上半分的手,程嘉余自己都能收拾得齐整大,不免感到惊讶,但是也没有什么,一直不安分的想把手伸去打开马车的窗帘。
程嘉余倒是没怎么注意,只跟两个丫鬟嘱咐了几句,就自己靠着软榻憩了。
等到了镇北王府,下了马车就远远看见一群人有序的在门口等着。
程嘉余第一眼看到的,是前段时间刚见过的庄嬷嬷,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嬷嬷,都是程嘉余能叫的上名字的,让她意外的其实是庄嬷嬷身后一个较为年老的嬷嬷。这个嬷嬷程嘉余认得,是世子妃白氏身边的沈嬷嬷,是白氏身边的老人了。
沈嬷嬷跟白氏一样,深居简出,常年只在白氏的院子里待着,用庄嬷嬷的话,是个分人,沈嬷嬷年纪大了,从带着白氏长大的,唯一挂念的只白氏一人。现在这位年老的沈嬷嬷亲自出动,想来也是世子妃白氏的意思。
至于其他,几个陌生的大汉也在一边站着,程嘉余只能猜出应该是镇北军的几个将领。果然等庄嬷嬷做主问候了几句之后,几个大汉就豪迈的搭上了程舰延的肩,“程老哥,好久不见,世子让我们过来接你,是成了亲家还是要好好喝酒庆贺一下。”
程嘉余正被庄嬷嬷引着往内院走,回想程舰延才不动声色的样子,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个爹爹了。能被常年混迹军中的将领们喊一声老哥,或许程舰延身上还有程舰南的隐藏属性?
程嘉余入院就跟程舰延分开了。重回故地,程嘉余其实还是对着镇北王府有些不出的情愫。当初她来到这里,已经算得上一次重生,而后来也是在这里,她跟着老王妃纵身火海。
几次梦魇,惊涛骇浪。
而如今,她回到这个地,内心忽然就平静了,她低着头跟在庄嬷嬷后面,去见只有她认得的故人。
这条路并不漫长,从那条笔直森严的红漆木檐长廊顺着摆了一路的矮侧柏走到尽头,王府最大的园子就呈现在眼前了。
这就是清晖园。
园里种了京城最的牡丹,眼下四月,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牡丹颜色浓烈鲜艳,品种又多,错杂在一起容易眼花缭乱,园内却将几种牡丹根据花色布置得十分有序,一眼望去华美而舒适。
随着往前的步伐,入眼的就是假山灵石浅池竹林,布置大多两边相称,镇北王府这座宅子是祖上得爵时就一直住到现在的,积累了几代人品味,整体是华丽致的宫廷风,程嘉余当年倒是听老王妃过,她住进来就是这么个样子,开始还觉得华而不实,后来才知道,镇北王府几代人的底蕴都在这了。
等到走过那一处竹海,程嘉余就知道快到了,跨过那一处四四的垂花门,再走几步,就是内院正厅,平常接待女眷都是在这个地的。
果然,庄嬷嬷领着她进了正厅,程嘉余忍着没有抬头看,呼吸轻缓,步伐也一如往常,只有她自己感受到的心跳声,急促而紊乱。
好在她养气的功夫素来是好的,等停下脚步时,已经能安静下来了。
她俯身行了礼,低着头听庄嬷嬷跟前面的人话,望着鞋尖上绣着的那颗成色极好的南珠,等庄嬷嬷话落音,听到那道熟悉而肃穆的声音。
“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