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余还想听,不远处李嬷嬷已经过来了,程嘉余便跨步进了门,原本怒气冲冲还打算说话的程老太太顿时收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程舰延转过头来看她,脸上不出预料的的确眉头深皱。
程嘉余向两人请安,程老太太问道,“坐吧,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程嘉余心想两人的气氛不太好,自己留着两个人反倒不好说话,便道,“孙女今日玩得有些累,想回去休息,就不留着了。”
程老太太自然不会勉强,所以程嘉余进来请了个安又离开,倒是没能看见程舰延的眼风。
程嘉余走后西苑里又恢复了刚刚的气氛,程老太太还是非常生气,重重的呼吸着,说不出话。
程舰延却仍旧神色淡然,语气里听不出喜乐,“黎大人不过是受身世所累,他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程老太太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你想跟这个黎大人交朋友,可以,但是也没必要娶他那个女儿啊?京城里这么多大家闺秀,何必选一个……选一个这样的?”
程舰延从一开始就态度强硬,现在也没有改变想法的打算,“黎姑娘没有什么不好,母亲,我不是来跟您商量的,我会跟父亲说,让父亲出面帮我提亲。”
程老太太更是生气,手都忍不住颤抖,“什么叫不是来跟我商量的?当初你娶崔氏就没有问过我,现在娶了继室我还是不能插手,你是我的儿子,你们老程家凭什么这么霸道?”
程舰延却是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您非要我直说吗?您想要的,我都不想要,您挑的那些,都不可能。”
程老太太不可置信的问道,“我挑的有什么不好?你是我儿子,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程舰延却是什么也没说已经离开了。
程嘉余也不敢问程舰延,私下去查了这个鹤鸣巷的黎大人是何方神圣。
程舰延口中的黎大人名黎凡,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德佑十七年的进士,据说原本是地方望族,不过没等他做官多久就没落了,而他也因此搬到了鹤鸣巷,家中的老母身体不好,自己的妻子也十分病弱,膝下还有一双儿女,担子都负载在他身上。
而他的长女,闺名清姿,据说十分懂事,因为家中两个长辈都身体羸弱她就在一直操持着家中的事情,一面照顾祖母和母亲,一面教养幼弟,就这样春去秋来,一直到现在,她已经二十有三了,还没有嫁出去。
程舰延因为前段时间议罪银的事情认识了黎凡,两人接触不多,但是程舰延对这个勤勤恳恳相差进二十岁的大人还是十分敬佩的。
那日黎凡家唯一的一个老仆匆匆赶到宫门口寻黎凡,说是隔壁方家的方老大喝了酒上门闹事,非要让黎家还钱,要是不还的话就把黎清姿绑走给他做妾。
黎凡当下就脸色铁青,要往鹤鸣巷赶,程舰延正好和黎凡在一处,想了想就跟着黎凡回去了,路上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方家是黎家现在住的房子的主人,当初租给黎家的时候是方家的老太爷经的手,方老太爷是个慈祥人,知道黎家的难处,以极低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了黎家,并且保证永远不会涨价。
可惜前两年方老太爷去了,方家的老大就不认账,几次想把契约书给偷走毁掉都没有成功,就各种想着法子要赶人走。方家老大又是个色胚子,早就觊觎黎清姿了,这一次恐怕不是真喝醉了酒,而是想着借醉酒上门闹事。
等到了鹤鸣巷的时候,看见的景象让他惊讶不已。
一个身穿暗黄色粗布衣裳的女子堵在了门口,虽然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但是也收拾的干净清爽,身后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此刻她正提着把菜刀,倔强的看着门外虎视眈眈满面通红的男人。
四周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这大概就是方家老大了。
黎凡忙拨开人进去,程舰延也紧跟其后。
“呵!原来是黎大人回来了,你来的正好,这些年你们一家子住在我们方家的地盘上还不给银子,难不成是仗着自己当官想要欺压百姓?”
说话的方老大满面通红一身酒气,给人扣的帽子却极大。
黎凡已经走到了黎清姿身旁,将人护在身后,铁青着脸道,“你不要乱说,当初你父亲与我们是签了契的,契书在,字据也在,白纸黑字都能作证。”
方老大狂傲一笑,“你说能作证就能作证?黎大人别忘了,我们方家在朝廷也是有人的。”
方家的确在朝中有人做官,与方老大同出一族,不过,两家根本不熟识,方老大却一直拿出来说事,这也是街坊邻居们看着却不敢出声的原因。
黎凡有些说不出话来,那方老大更是得意,色眯眯盯着黎凡身后的女子笑得脸上的横肉挤到一块,“当然了,我方老大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女儿都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我勉强把她收了当妾,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
程舰延在一旁听着,看着黎凡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身后的女子快要向前,便快一步出声问道,“这位雇主,不知道黎大人欠了多少?”
程舰延只称他一声雇主,是因为有些不屑。
方老大斜倪了他一眼,“哟?怎么着?这位大人是想帮黎大人把钱给还上?”
程舰延不说话,仍看着方老大。
方老大自讨没趣,就真跟他说起这钱来,“我要的也不多,这么些年了我就去了零头,拿五千两就差不多了!”
一旁听着的黎凡更是气的不行,“五千两?你上一次还说只要两千两,五千两足以买十套你这样的院子了。”
程舰延也皱着眉,听方老大又道,“当年租给你们的价钱本来就不对,算来算去也差不多了。”
方老大这是要钱不要脸了,程舰延想了想便道,“一千两,我等一下让人送过来,要是不行,我这就跟黎大人去报官,到时候,这钱你就不一定能拿到了?”
方老大这才正眼看了程舰延,盯了好久才突然笑道,“这位大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五千两和一千两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程舰延冷淡道,“报官?还是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