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池什么都不敢去想,甚至一句话都不敢去问江泓源。
她把头慢慢抬起来,眼晴微红,眸中水光氤氲,江寒池隐忍不发,一声都不出。
水汽聚齐,慢慢地,凝结成滴,从眼底悄然滑落……
洛暮寒看得心疼。
在去领结婚证的路上,江寒池,她有一个女儿。
洛暮寒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心潮翻涌,有如掀起了狂风巨浪一般。
现在想来,他不是接受不了江寒池结过婚,有个孩子,他只是嫉妒,疯狂的嫉妒……
嫉妒在那十年里,江寒池的人生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着,嫉妒在那十年里,对江寒池来,他只是一段空白···
后来,新婚之夜,他得知,那并不是江寒池的亲生女儿,只是她收养的一个孩子,洛暮寒心中是有欣喜的,他喜的是,原来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另一个男人···
那时,江寒池不让他问,洛暮寒便也一直没有去问,也没有让人去查。
他希望,有一天江寒池能把过去的事,慢慢地讲给他听,那才是真正的接受。
有时候,洛暮寒也会想,那是个怎样的孩子?她的父亲是谁?江寒池他已经死了。他跟江寒池是什么关系···
洛暮寒以为,总有一天,所有的事情,江寒池终会告诉他的。
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紫凝,那孩子叫江紫凝!
洛暮寒想到了江家那满院的紫藤花。
是个好名字。
江寒池的眼泪,忍不住,止不住,从眼中慢慢滑落。
洛暮寒悄悄地递过了手帕,江寒池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没有看到,并没有去接。
抬起手,洛暮寒轻轻地拭去江寒池腮边的泪珠。
飞机上,有人不禁向这边望过来。
江寒池的泪水,看着让人心疼。
“寒池···”洛暮寒低语。
“你放心”,“别担心”,“应该会没事的”这一类的话,对于江寒池来,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江寒池也不会拿这些话来自欺其人。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洛暮寒喃喃地问。
我该做点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不伤心,才能让你不流泪?
江寒池颤抖地抓住了洛暮寒的手,她的手心冰凉一片,“洛暮寒,我···害怕···”
江寒池哽咽着,两行清泪又从眼里滑了下来。
“我妈她···其实,已经病了很久···有好几次,在抢救室的门口,我都接到了病危通知书···她能挺到那个时候,医生都是一个奇迹···所以,我妈走的时候,我有心理准备···可是,我这里···这里···”江寒池捶着自己的心口,“好疼!真的好疼!那颗心,就像是有人用刀一下一下、不停地永不止歇地剜着似的。太疼了···我害怕···”
害怕再经历一次那种剜心挫骨之痛。
洛暮寒伸手揽边江寒池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对不起,是我不好!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在你身边···”
那个时候,洛暮寒的身份,还是宋语薇的未婚夫,他只能远远地望着江寒池,看着她。
那时的江寒池,表现得异常平静,眼泪似乎也没流过多少。
所以,当时甚至也有人,江寒池为进豪门,处心积虑,冷血无情···
她和洛暮寒那么快就领证结婚,也有人拿江锦云的死事,江锦云去世没多久,尸骨未寒,江寒池又如此急着嫁入豪门,石心木肠···
“对不起,是我不好!”洛暮寒重复着这句话。
是他太心急了。
是他,为江寒池考虑得太少!
“你又何错之有?”江寒池渐渐抬起头来。
“那时,你伤心难过,我却只在远处旁观,是我不好。如今,你伤心难过,我却无计可施,也是不好···”
这话,让江寒池心中一动,终是,人非草木。何况,江寒池就是重情重义之人。
江寒池抬头,看到,洛暮寒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她,在洛暮寒的心上,江寒池能够确定。
“洛暮寒,你陪我话吧!”
“什么?”
“什么都好,想什么就什么。”
洛暮寒沉默了片刻,“我继父吧!虽然,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爸爸,是我唯一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父亲!父爱如山,他在我心里,就是一座巍然屹立、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高山。”
虽然接手了屹峰集团,可洛暮寒依然固执地坚定不移地不改变自己的姓氏,就是这个原因。
在洛暮寒的心里,父亲永远都只有一个,就是洛含章。
楚仁潇,在洛暮寒眼里,就是一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仅此而已。
最多,只能算是亲人。
“我记得,在高中的时候,你写过一篇作,写的就是父亲。那篇作还在班里作为例读给大家听,那篇作的内容,到现在,我大致都还记得。”
也是在那个时候,江寒池才知道,原来,洛含章并不是洛暮寒的亲生父亲。
也是通过洛暮寒的那篇作,江寒池才了解到,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感情,没有血缘关系,却浓于血脉亲情。
然后,江寒池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宋凯轩。
宋凯轩的事,在她懂事的时候,江锦云就慢慢讲给她听了。
人,有好有坏。
父亲,也是如此。
这是江寒池在很就明白的道理。
这条路是江锦云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
对宋凯轩,江锦云从来都没让江寒池去恨,只是让他不去爱,不要去奢望。
“我爸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长相一般,能力一般,但他却用自己温厚儒雅的人格魅力,感染教育着我和烟起。我们家并不富裕,但是,一直以来却都十分和睦,欢笑不断。”提起洛含章,洛暮寒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我妈,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不过后来慢慢败落了。她跟楚仁潇···”
那一段过往,洛暮寒想着,自己出来似乎并不合适。
过往的是是非非,已经过去了。
孰对孰错,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正怀着我。那时,我爸很穷,但是,我妈很开心,每天吃青菜,都胜过在楚家吃山珍海味。结婚十几年,他们两个从来都没吵过嘴,相濡以沫,鹣鲽情深。”
这个,在上高中的时候,洛暮寒跟江寒池过的。
而且,在作里,他也有提到。
洛暮寒,那是婚姻最美好的样子。
“高二那年,也就是十年前,一天晚上,我爸突然晕倒了,去医院检查,是脑肿瘤,那时,最好的专家在玉岭市,所以,我们一家就连夜转到了玉岭。”
这也是洛暮寒不辞而别的原因。
洛暮寒没来得及,便离开了临江高中。
他没想到的是,在第三天,江家就出事了,江锦云带着江寒池离开了临江高中,也回到了玉岭市。
两人几乎是同时离开了临江高中,失去了联系。
在那时,两人居然都在玉岭,但是,茫茫人海中,两人终是无缘相遇。
这一别,竟是十年。
幸好,十年后,我们又遇见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所有的财产,当然也包括临江的房子,父亲的手术很成功,正当我们一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时,父亲又被查出了肾衰竭,需要换肾。
那时,我们三人都跟父亲做了配型,只有母亲的合适。
母亲很高兴。
我和烟起都有点遗憾,因为不能捐肾给父亲。
但是,还好,还好母亲可以,这样,父亲就有希望了。
我们有了肾源,也找好了专家,但是,没有钱···”
钱,在够用的时候,作用并不大。在无欲无求的人眼中,作用也不大。
可是,在这个时候,钱,就是命。
有钱,才能救命!
“所以,你们去了楚家?”江寒池猜想。
“嗯。去借钱,去救命。我妈带着我,去找楚屹峰,不巧的是,那天楚屹峰不在,遇到了楚仁潇。看到我们,楚仁潇很惊讶···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们都不够冷静,我也好,楚仁潇也好,还有我妈,其实都乱了寸。见到我,楚仁潇才知道,原来,我妈跟他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他当时脸色都变了···”
这件事,洛暮寒从就知道,可是,楚仁潇不一样,对于他来,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楚仁潇整个人都懵了,都乱了,哪里还能冷静地去思考?
听到秋雅容要换肾给洛含章,楚仁潇当时就失了理智,像疯了一样,了许多难听的话。
言语伤人,有时,甚过刀剑。
为了钱,秋雅容带着洛暮寒跪在楚仁潇的面前,苦苦哀求,楚仁潇当时似乎冲昏了头,失控暴怒,话得来狠绝···
“后来,我和母亲,几乎是被赶出来的···”
那是洛暮寒最难堪、最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