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公子真可怜,夫人压根儿不喜欢他。”
“谁不是呢?我也真是奇了怪了,你公子长得多么讨喜,夫人怎么就不喜欢呢?”
“对啊,这莫不是猪油蒙了心?公子半岁不到就会爬了,一岁生日就会话,这么聪明,还长得这么可爱,咱们府上的下人,哪个看了不是心里面喜欢的不行?就连家主都是天天抱着公子不肯撒手呢,偏偏做母亲的反而像是外人一样……”
“会不会是因为公子长得有点女相?”
“长得女相也好看啊!何况他长得那么像夫人自己……”
“嘘!别了,公子往这边来了……”
奶妈和几个丫鬟又窝在一起声谈论我了,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背着手,昂首挺胸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她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母亲其实对我可好了,不过母亲这是秘密,我也就一点儿也不会叫他们发现,这是母亲和我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绕过假山旁的亭子,我从后边儿偷偷向母亲房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还有没几天是我的生日,最近母亲好像在忙着什么事情,应该是在为我准备生辰礼物,我得悄不溜地去看看。虽然这样会比较容易没有惊喜,但是没办法,我太好奇了。
日头已经西斜了,母亲的房间门还是紧闭着。
我偷偷在窗户缝里看了半天,以前偷瞧的时候母亲不是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唉声叹气就是在房间里扎人,也不知道在扎谁,总之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是今天,母亲居然笑意盈盈的,十分开心。
好奇怪……
我努力往上抬了抬却没有看见母亲到底在做什么。诶,个子矮就是这个坏处。
我只好设了阻音结界,把周围的石头搬来一些摞到一起垫脚。虽然灵力不够高,但是阻挡这一点声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一层,两层,三层,……
哇!好漂亮的女孩!
白莹莹的皮肤,红红的嘴儿,巧玲珑的一点鼻子,穿着一身红衣裳,还用大红绳子扎着两个富贵髻,一对儿乌黑发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不知道在着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好像是年华里面的人儿一样。是母亲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吗?所以我今年要有新玩伴了?我现在就想要和她一起玩儿……
不行!我不能让母亲知道我在偷看,我还是忍着点吧,反正也没有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
好不容易熬到生日宴结束,我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西回到房间里,很不开心!
今天偷偷去见了母亲,以为我会有好伙伴了,但是谁料母亲给我的竟然是一块儿石头!我又看了看石头,虽然很红,很艳,又晶莹剔透,放在灯光底下确实好看的不行,可是我缺这些西吗?我想要和那个女娃娃做朋友!
算了!我实在是太喜欢那个女娃娃了,哪怕让母亲知道我偷看了也无妨,我决定了还是去找讨下那个娃娃。
这般想着,我便迈开步子偷偷往母亲的房间里走去。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一去,竟然会成为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母亲看见我时喜悦的笑容不知道为何就渐渐隐了下去,转而被浓浓的哀愁和一抹狠戾的坚决所替代。她:“无双,过了今夜,你就已经七岁了。也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寻常仙门子弟多是十二岁便可带领自家门生一同外出修习了,七岁,应当也能挑起大梁了……”
母亲的神色很严肃,语气也很低沉,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就开始慌了。然后,我的就听见了一个让我十分难以接受的故事。
之所以故事,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是真的发生的,也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我亲耳听见母亲了我也不敢相信,除了摇头,除了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她,从前有一对神仙眷侣,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女的美若天仙温柔如水,二人青梅竹马且志趣相投,都向往着一片广阔的壮丽山河,无心权势,只想携手江湖,做一对儿自由自在的鸳鸯。
可是突然有一天,二人在香山书院听时结识的挚友来信请求他们帮忙协助振兴姬家,二人不愿意,可是挚友不断来信并且心中字字句句都是苦闷,自己刚刚接手姬家的家主之位,是如何的寸步难行,并再三保证绝不会拘束二人,他日若是他这步入了正轨,二人去留随意。
于是二人便收拾行囊来到姬家。
二人此举是好心,却好心没有好报。姬家的家主原来早就觊觎那女子,设了计谋将男子调走办事,并在途中截杀了男子,然后强占女子为妻。女子反抗了很久,一直盼着夫君来救自己,何况她还有一个女儿需要自己照顾,可是等来等去,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的,却是夫君身死的消息……
女子痛不欲生,她想着,要不干脆就直接自我了断好了,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只想和夫君一起闯。怎奈天不遂人愿,连白绫都备好了,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有身孕……
那是她夫君的孩子,或许还是个男孩儿。她和夫君都是孤儿,两人无父无母,如今若是能给夫君留个后,她什么都愿意做,于是她忍辱负重,混淆视听,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幸好,上天不负她的艰难和期望,给了她一个冰雪聪明的男孩儿……
“无双,”我呆呆地就听母亲道,“你不叫姬无双,你姓罗,你叫罗无双!”
虽然在母亲严肃地跟我起这些的时候我心中的就能不安地猜到些许,但是真当母亲出来时,仿佛有雷声在我耳边炸响,将我的脑袋都轰得嗡嗡作响。
隔了好久,我才能再听清母亲在些什么:“双儿,今年生日,我给你的那颗石头叫做心石,那时你跟我要的那女娃娃的半颗心……”
半颗心?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半颗心?人没了半颗心还能活吗?
母亲着又递给了我一块玉佩,她:“这是信物,往后你大了,只管这是那女娃的母亲与我,为你二人定下的亲事即可。”
“无双,这世人总要有剑在手能无往不胜,但是更多的,却是拘束。所以,我为你打造了一柄独一无二的剑,我要你亲手将现在姬家的那些人斩杀,替你父亲与我报仇,因为他们都是助纣为虐的人,他们明知姬家那个做了什么,却顾忌家门声誉将所有的痕迹部抹去,他们该死……”
“不!母亲,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母亲眼里的仇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我一直以为的父亲,竟然不是我的父亲,竟然是我的杀父仇人,而我却一直依赖他,他也对我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他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我,我的识是他亲自教的,我的剑术也是他亲自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手把手教会了我那么多,而我突然有一天却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却是要杀掉他!
我不知道那晚我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中的,也不知道那晚我哭了多久,更是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母亲她早已将她的计划偷偷地埋在我床榻的一块青砖下头,那里写了很多事情,有她和我亲生父亲的事情,也有那个女孩的事情,更多的,是关于那个女孩——她亲手为我打造的那柄利剑。
可是我没有找,没有看,我不想接受这些。
直到——我曲着腿,从夜间坐到白日,坐到浑身都泛起如同虫蚁啃噬一般的麻木;直到我突然听见母亲院落向传来一声惊叫,和一声“父亲”发出的哀痛长啸,我才陡然惊醒。在为母亲送行的丧乐声中,第一次翻看了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的笔记。
自从母亲死后,所有人都我变了。“父亲”不止一次地来看过我,开导我。他:“双儿,虽然你母亲死了,可是你还有父亲啊!为父会把你母亲欠你的那份陪伴还给你的。”
我压下下一面就要浮现在面上的冷笑和怨怒,装作呆呆的样子不置一语。
我知道母亲为何与我完这些就自杀了,因为,我看见了那个女娃,母亲若是不告诉我这一切,恐怕事情就会暴露,然后她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我眼前的这个“父亲”所知晓,然后她就永远也无法为我的亲生父亲报仇,更无法护我周。
“护我周”这件事情我原先还没有想到,但是从“父亲”一次一次的试探中我真实的知道了,母亲最怕的恐怕还是没有办法护我周。因为,姬家那个老贼不止一次地问我:“你母亲死之前有没有对你过什么?”
什么呢?我在心里冷笑,难道是我不是他的儿子?若是,又怎样?若不是,又待怎样?
我来沉默,来沉默……我开始练习控制自己的表情,我一遍一遍对着房中的镜子控制自己一言一行,控制自己谎时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是真的不会笑了,也不会怒了,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谎言而内心忐忑了。我找到“父亲”,告诉他我最近的反常。我:“母亲在我生辰那晚过,她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
意料之外的由头,又在情理之中。
我平静地完这些,像一个心如死灰的人,然后重新静默下去。也重新打消了姬家那个老贼的顾虑。
老贼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而我却开始把心吊起……
我开始浅眠,开始收敛,开始埋头苦修,又开始防备一切不清醒的状态。姬家现在承认的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么在不与家主亲近的状态下,最能稳住地位的式便是勤修苦练成为姬家不可或缺的一根顶梁柱,而成为那样的人,也是手刃贼人的必备条件。
于是,我从五岁的聪颖,变成了十岁的勤奋,再到十五岁的名扬天下!
而这期间,唯一不变的,是我坚硬如铁的内心。我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仇恨,心外筑了太多的防备。
十七岁那年,我按照母亲的计划突然去书院听,加入了那一堆水平参差不齐的生当中,因为我十七岁这年刚好是那个女娃及笄之年,母亲过,她已将女娃送去世家,这也就是,这年,那个女娃是一定会来香山听的。
母亲遗留下来的笔记中记载了这块心石的用法,只要输入灵力,念上口诀,我便能找见并认出当年的那个女娃娃。找到那柄利剑,即明大事将成,可是事到关头,不知怎么的,我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当年那一张巴掌大的,肉嘟嘟,粉嫩嫩的脸……
我盯着手里的心石看了半天,默默将母亲最后留给我的那块心石收入暗格之中。我苦笑着心想:聪明就是这点不好,所有能使我印象深刻的,或是不能使我印象深刻的,却都能叫我过目不忘。
“罢了罢了,反正书院听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要不就且先看看我自己能不能认出来?这样仿佛更好玩一些。”我如是想着,潜意识里却是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我事到临头懦弱的逃避。因为,母亲的计划里,那个女孩最后是要死的。
那个女孩已经成为一个鬼物,这世上没有人能容忍这样一个存在,母亲也怕我制不住这样一个存在,所以,她助我复仇之后就必须背着锅死去。
即使我不愿,也会有人要杀死她。
我静坐了片刻,想着时间还早,机会还很多,可是复仇的重担压在身上叫我忍不住愈加烦躁……
看了会儿书想静心奈何看是浮躁难定,所幸收了桌上的笔墨,便往偏僻的地走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