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愣愣地接过幽光熠然的安魂灯,一时竟不知什么好。
一千五百灵石,就这样纳入手中,也不知是自己的魂术心得真有这般价值,还是眼前的白衣师妹太过“豪迈”。
几道目光汇聚过来,阿原也不想引人注目,将安魂灯往袖中一收,拱了拱手,不发一言地转身回到原位坐定。
一件法器卖上一千五百灵石,还是被一个姑娘买下送人,清冷的洞穴中一时也热闹了几分。石桌前的锦衣男子趁势又一连拿出几件宝货,个个火爆大卖。不出三刻,石桌上已然堆满了一袋袋灵圆灵晶。
只是财源广进的锦衣人没风光多久,鬼符覆面的缟衣人就站到石桌前,冷声道:“老兄,赚了这么多,也该轮到我了吧……
锦衣男子拱了拱手,道:“虎煞道友请,在下这就去了。”着,他若有若无地看了阿原一眼,长笑一声而去。
而那虎煞道人,也终于亮出了此行所求。
“刚才了,我有一套阴魂秘法,修成之后尸魍鬼煞尽可御使,所向披靡。只交换魂器魂物,最好是妖兽之魂。”
“若实在没有,活的妖兽或是幼崽、活卵皆可,品类不限。大不了,我自己动手就是了……”
若无妖兽魂,活的也行,大不了自己动手——虎煞道人尖刻刺耳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似是了个笑话,可言中之意却让人笑不出来。
“但有一事先清楚,此法绝非孤,人人皆可修习。我广传此法,正是为了让我道不孤——不问出身来历,不问正邪是非,只要拿得出报酬,都可拿到完整的副。可别回头来怪我一法多授……”
不管虎煞道人笑话得有多难听,场下无人发笑亦无人发声,唯有一人悄然起身,默默消失在身后的岩穴隧道中。
阿原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虎煞道人既然公然上前交易,当不会弃众多看客于不顾,只来追他。隧道中岔路众多形如迷宫,只要能先跑个一时半刻,这杀身之祸或许就躲掉了。
为免露怯,阿原并没有发力猛跑,而是收稳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走出百步之后,阿原默运开匣法诀,从玉玦中取出敛尘沙漏,注入几缕真气。
风声四起,一粒粒金砂从沙漏中流出,化作滚滚风沙——这浓雾一般的黄沙不止遮蔽视线,还暗藏毒瘴,用来断后倒是不错。
手段既出,阿原正想提速狂奔,可就在这时,地下深处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低响,仿佛熟睡中的巨兽打了个哈欠。随之而来的,是天翻地覆般的地动轰鸣。
阿原则像是巨兽肚子里的一只虫,在雷鸣般的地动声中一头栽倒,只觉天旋地转,双耳欲聋,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地动不过持续了几息之间,却让阿原吃尽了苦头。虽然有金相真气护体,没碰个头破血流,可一路翻滚、惊魂不定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好不容易地动平息下来,阿原连忙运起天眼术风言术,警惕地四周探查了一番,可隧道中迅速归于平静,除了些许石子滚落的声响之外,并无异状。
虽然无人追来,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恰好在逃亡关头的一场地动,多半也不是什么吉兆。阿原再顾不得什么淡定从容,运起逍遥游步力奔逃。
可跑着跑着,阿原发觉有些不对劲。这地下隧道交织如,岔路众多的洞窟更是一个接一个,起码按原路返回三里之外就该有一个。可他狂奔了足有十里,一路崎岖起伏,却不见一个洞窟岔口,显然并非来路。
回想一下,多半是地动之时失了向,滚到了别的隧道中。但此时已无法回头,阿原脚下片刻也不敢停,错路也好,乱闯也罢,先找个地躲过一劫再。
…………
静悄悄的地底隧道中,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阿原片刻不歇地跑出几十里,汗透脊背,真气也有几分迟滞,只能放缓脚步,一边调匀气息,一边举灯查看四周。
几十里路跑下来,一开始净是下坡,两侧岩壁来远,似是一块开阔的山腹。而后半程却收窄,头上岩壁只剩几丈高,再向前走,似乎就要到头了。
如果前是条死路,那可就有些不妙了。可阿原回想一下,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明显的岔路,就算回头去找,也未必能找到别的出路。
阿原沉思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熄了沈思的夜照灯,阿原点亮新得的安魂灯,在青光照亮下,一步步缓缓攀行,不时停下来用风言术倾听身后的动静。
洞窟中微风不断,隐隐传来诸多细碎的响声,这地底并不平静,远处不时传来一点点声响,似是脚步声,但并不急促,或许是像阿原一样在缓步慢行。
阿原将步子放得极轻,几乎是蹑手蹑脚又走了半个时辰,前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青灯之火摇曳不止,噼啪作响,幽幽青光下,隧道尽头竟是一座座青石垒起的坟冢。
没有墓碑、没有草植,一块块平整的青石由大到横叠,垒到五尺之高。若不是青光下如蛛丝般缠绕的魂丝,阿原也不会轻易看出此乃坟冢。
一座座坟冢排成一条条半弧,如鱼鳞般层叠而列,正中乃是一座碑,孤零零的仿佛一座镇魂之塔。
斑驳的碑、残缺的青石、厚厚的尘埃,这片坟冢就算不是古物,也定然经历了悠长岁月,可冢中魂魄却仿佛被牢牢钉住,始终未曾消散。
天眼术看来,更有一团浓密的云雾围绕在碑周围,似乎有什么力量笼罩着,让一应魂魄皆无法向外逸散。
这等所在,魂门之中称之为魂地,乃是绝佳的修炼宝地。飘荡的素魂激得安魂灯噼啪作响,而古剑更是微微鸣动,似乎迫不及待要吃上一顿饕餮大餐。
可地下深处,逃亡路的尽头,竟是一处奇诡的魂地。阿原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可微风中传来的脚步声,却来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