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默默看着叶晗,不知怎的,想到了《古汉诗十九首》里的两句诗:“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这个年轻人比他勇敢,却又比他受了更多的伤。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不那么病娇,大大地承认对芝芝的爱,好好待她,她或许不会离开自己吧。她不远万里地嫁给他,面对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应该也是害怕的吧。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把她给推开了。
顾筠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芝芝是爱过他的,她不惜一切代价嫁给了他,怎么可能是不爱?就连他不久前去找她,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带回来了。她会给他煲汤,还会给他熨衣服,他爱的女人,一直以她自己的式默默表达着对他的爱。想到这儿,顾筠心里舒服多了。他和她,已经错过了二十年,就让他用余生去弥补吧。
“晗儿,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将养几日再走。”顾筠拾起被子,给叶晗兜头裹住,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叶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喂?林,我在顾府,你过来看看。”叶晗拨通了林的电话。
章瑶芝正在给顾鸢梳头。梳妆台上摆满了梳子,有木梳有银梳有象牙梳有牛角梳有气垫梳有等离子梳。有的用来梳理长发,有的梳理短发,有的梳理碎发,还有的用来按摩头皮。章瑶芝手里拿着一把牛角梳,给顾鸢刮着头皮上的穴位。顾鸢像一只温顺的猫咪一样,趴在她的膝上,长长的头发像溪的溪流。
顾筠从二楼找到一楼,从一楼找回到三楼,除了顾鸢那个定时炸弹的房间没有找,几乎掘地三尺,都没有见着章瑶芝。于是掏出了手机:“芝芝,你跑哪去啦?我跟你过外面不安!”“我在家。”章瑶芝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鸢鸢在家吗?爸爸和你商量一件事。”顾筠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顾鸢的额头在章瑶芝腿上蹭了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门没锁,请进。”章瑶芝高声道。顾筠进了门,远远地道:“哎呀,给鸢鸢梳头呐,真是个好妈妈。”章瑶芝偶尔能听到他的赞扬,一张俏丽的鹅蛋脸儿涨得通红。“鸢鸢的梳子好多,你看看,足足有3把。”章瑶芝向顾筠抱怨道。顾筠满不在乎地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这个,一千多块钱的等离子梳,顶级美发沙龙里才会用到。”章瑶芝从梳妆台上提起一只粉色的折叠梳,道。“母爱子抱,鸢鸢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自然对她好。你看,这里的水晶灯都是意大利空运过来的。”顾筠指了指头顶,章瑶芝极其无语。
许是妈妈的怀抱太过温暖了,又或者是头皮按摩实在是太舒服了,两人话的功夫,顾鸢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究竟属鼠还是属猪,怎么这么能睡?还特别能吃!”章瑶芝吐槽道。“你自己生的孩子当然要问你咯。”顾筠道。
章瑶芝往等离子梳里加了一些马鞭草纯露和玫瑰果油,缓缓打开开关,细细的水雾从梳齿上之间的孔喷了出来。章瑶芝给顾鸢的一头秀发细细梳理好,女儿的发质极其好,就像上等的生丝,柔亮、轻盈、蓬松、浓密。“你要是喜欢,我也送你一把这个梳子。鸢鸢的吹风机都是两千多块呢。”顾筠道。“这么奢侈?”章瑶芝咋舌。
“我这又不是上市公司,挣的钱都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顾筠傲娇地道。章瑶芝给顾鸢梳着头,声嘟囔道:“可是这也太浪费了吧?”“拿个一两天的收入给女儿把所有想要的西都收入囊中,有什么奢侈的?”顾筠反问。“这么多你一两天就能挣到了?”章瑶芝反问。“加上去年年底给她在江城买了一个复式公寓,勉强能抵得上一两天的收入吧。”顾筠道。
章瑶芝给顾鸢拖上了床,盖好被子。顾鸢表情懒散如同一只憨态可掬的奶猫,章瑶芝替她擦了嘴角的口水。顾筠对女儿比对她好太多了,如果有来世,她情愿做他的女儿。章瑶芝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沉的女儿,心里羡慕极了。
“我们出去走走。”顾筠拽着章瑶芝,往门外拖去。“稍等一下,我先换个衣服。”章瑶芝道。不知这个老头子又发什么神经,心血来潮,一阵一阵的。她身上还穿着薄薄的家居服,哪里抵御得了外面的严寒。
顾筠开着一辆崭新的游艇篮色Panaera,章瑶芝坐在副驾驶上。她对汽车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车里豪华得不像话。顾筠从车载冰箱里取了一杯混合果蔬汁,递给章瑶芝。章瑶芝接了,丝毫没有想到旁边的那个人是想跟她炫耀汽车。不一会儿功夫,车子开到了郓城最大的商场。顾筠领着章瑶芝进了一家很大的皮草店,早已有导购迎了上来。
“你要什么随便买。”顾筠对章瑶芝道。“这位姐身材这么完美,穿什么都好看。”导购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得章瑶芝都不好意思起来。章瑶芝选了一只带着水貂毛球和珍珠的丝绸发带,一看标签13元,应该符合顾筠对她的预算吧。“就这个吧。”章瑶芝道,顾筠点了点头,道:“你要不要看看别的,比如大衣。”章瑶芝摇了摇头,道:“冬天都快过去了,买什么大衣?”“买,别给我省钱!”顾筠豪气干云地把章瑶芝推给了导购姐。
在这种地工作的,一个个都是人。导购员架着章瑶芝,把她们店里好卖不好卖的皮草都给她试了一遍。章瑶芝选了一件蓝白相间的双面羊剪绒连帽大衣,顾筠选了一件紫狐披肩和一件珍珠白水貂外套。西都拿到前台打包的时候,顾筠注意到橱窗里的漂亮的皮草玩偶,于是买了一对拳头大的白色水貂毛球和一只橡皮粉的貉子毛兔。“这是给鸢鸢买的?”章瑶芝问道。“给你买的。”顾筠笑道。章瑶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自己一把岁数了还和亲生女儿“吃醋”,想起来就脸红。
“芝芝,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生活,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顾筠对章瑶芝道。章瑶芝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句话她等了这么多年。
“乖,不哭了。”顾筠摸了摸章瑶芝的脑袋,章瑶芝顺从地把脑袋靠在顾筠怀里。“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谢谢你!”章瑶芝环抱着顾筠的腰背,温驯得像一只奶猫。
“是我不好。”顾筠轻抚着章瑶芝的长发,道。他习惯于逢场作戏,面对自己真正爱着的女人却不知如何是好。章瑶芝紧紧拥抱着顾筠,默默倾听着他的心跳。
“你怎么现在才来?”叶晗望着林,嫌弃地道。林吐了吐舌,“吐什么舌头,当自己是狗吗?”叶晗没好气地道。林脑后一排黑线,明明顾姐这么做他家BOSS就开心得不得了,轮到自己居然如此不被待见。这样想着,不由一阵委屈。
心里虽然委屈,但是还要伺候好财神爷。于是强打着神道:“我早就来了,只是进门的时候被一个老妈子拦了下来。碰巧顾先生和夫人不在家,直到他们回来了我才得空上楼。”
“我靠!他们出门你怎么不告诉我?”叶晗扼腕叹息,还可以趁机和美人培养培养感情,真是可惜。“现在回来了。”林道。叶晗长叹一声,道:“罢了,我是永远也好不了了。你走吧!”
“顾姐又不在,您做这一套给谁看呐?”林不屑地道。“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叶晗眨了眨眼,调皮地道。“您登山之间先补充一下体力。”林把麦乳放在床头柜上。
“你妈妈之前留的一个药膳,可以补心凝神的,你去抓几味药来。”叶晗抓着林胳膊,半是命令半是商量。“那个不过是安慰剂罢了。”林道。“没用?”叶晗问道。“没用,因为您根没病。”林道。
“我这心里一口气提不上来。”叶晗以手扪心,幽幽叹道。林腹诽:“一口气提不上来人早就死了。”但是他又不敢当着金主的面这样的话,毕竟这么高薪、体面又相对清闲的工作丢掉了着实难找。
接着是这样的字:“这批祖母绿裸石极其完美,做成珠宝真是卖不上价格。唉,我好穷呀,玩了一辈子的石头,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若是叶大少高兴,就给个成价。可惜哦,我这个镶嵌就花了三十多万,用的碎钻都是足反的分以上的D色钻石。”
第三条语音,开头依然是哀声叹气,道:“当初进了太多的石头,急着回,这套就当是半卖半送了。您可真是赚到了,这一套珠宝就赚了一座别墅。有钱人真是在家坐着都能日进斗金,羡慕不来呀,羡慕不来。”
“多少钱?”叶晗打了三个字,一个问号,言简意赅。“这个,我已经派人往您安排的地赶了。价格嘛您也懂的,叶老爷可是明白人,我哪能卖您大价格呀?”
“鸢鸢,你先看看这个图片,这家伙话吞吞吐吐、云里雾里的,你别理他。”叶晗打开上传的图片,给顾鸢欣赏。
只见是一套素面的祖母绿四件套,每颗石头都很干净纯粹,看起来颗粒都很大,色泽也很好。能做素面的祖母绿比切割的品质高了许多,祖母绿是一种杂质较多的宝石,里面有着千奇百怪的包裹体,业界称作“祖母绿的花园”。
素面的祖母绿内部杂质相对而言要少了很多,甚至完没有,整个颗粒也更加均匀,有着堪比玻璃种帝王绿翡翠的色泽和光感。叶晗是投资人出身,对各种品类都有些粗浅了解,因此知道这是真正的高货。
顾鸢对珠宝的价值了解不如叶晗,凭着女人对珠宝的热忱和直觉,她就知道这套祖母绿套装比章瑶芝身上的值钱。
母女之间也是会有暗暗比较的,虽然她们嘴里都不会。顾鸢当即就挺起了胸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叶晗很满意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她总归会知道,祁芩什么都不能给她,想要满足自己的虚荣攀比心理,还是要找他叶晗。
“什么时候能到?”叶晗发问。“时之内,我已经派最好的珠宝设计师团队赶过去了,价格绝对让您满意。”对道。
“这个很贵吗?”顾鸢问道。“不贵不贵,比起能让你开心,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叶晗和顾鸢咬耳朵道。“晗哥哥,谢谢你!”顾鸢把脑袋埋在叶晗怀里,开心地道。
叶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个很好哄的孩子。“我最近天天在练琴,可以弹给你听。”顾鸢道。“好呀!”叶晗心情大好,跟着顾鸢便进了她的房间。
章瑶芝见状站了起来,顾筠把她推到椅子上,道:“下一代的事,用不着我们插手。”“可是,鸢鸢跟他明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呀。”章瑶芝焦急地道。“我看晗儿很不错,你应该放下对他的偏见。”顾筠道。
章瑶芝眉峰微蹙,看着那一道门,无奈地摇了摇头。“鸢鸢,你最近琴艺进步很大。”叶晗赞叹道。他自习钢琴和提琴,得过一大堆的奖项,按顾鸢的这点水平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是。
顾鸢骄傲地道:“我一直有在练习,熟能生巧嘛。”叶晗和她相视一笑。
几首车尔尼弹下来,顾鸢双手有些酸胀,叶晗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给她做按摩。“叶晗,你送我的珠宝什么时候能到呀?我现在就要。”顾鸢急不可待地道。
叶晗掏出手机,发信息问对什么时候能到。“鸢鸢,你等一会儿,快过来了。”叶晗对顾鸢道。“我真的好喜欢那个项链,你让他们快点赶过来。”顾鸢对叶晗道。“好。”叶晗宠溺地看着顾鸢,声音温柔的要滴水。“好无聊呀,你弹琴给我听。”顾鸢把双手从叶晗掌心里抽出,以手捂住口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