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既然私下斥责了三皇子,显然是打算替其瞒下此事,顾魏紫如今一心要抱紧皇后这棵大树,虽然知道了这桩秘密,却也决计不可能将此事与顾辰悠知道。
“顾大姐,娘娘让奴婢告诉您的…确实只有二皇子的事,”面对顾辰悠的质疑,玲珑并没有否认,而是坦然的应了下来。
“哦?”顾辰悠闻言脸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讶,“玲珑姐姐这是为何?你是姑姑的大宫女,自当以她的命令为先,我虽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私自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我,难道不怕被姑姑责罚吗?”
听到顾辰悠的话,玲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边的玉佩,手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大姐,奴婢知道您是聪明人,便也不与您兜圈子了”,完这句话,玲珑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哀戚之色,“奴婢此来…是请您救命的!”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玲珑猛得伏下身去,顾辰悠却被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玲珑姐姐是在与我开玩笑吗?”顾辰悠想到对定是有求于她,因而故意卖些好处,却万万没想到对一开口就是这样石破天惊的话。
“你是姑姑身边的人,难道还有人敢伤你性命?”
除非玲珑犯下大错,否则除了顾魏紫和皇后,绝对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置玲珑于死地,至于敢背地里下手的人,自然是有的,但玲珑凭什么认为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能帮到自己呢。
“奴婢想请大姐救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奴婢的弟弟的性命。”
“弟弟?”顾辰悠闻言依旧不信,“我进宫也一月有余,可从来没有听玲珑姐姐过你有个弟弟啊。”
玲珑早知顾辰悠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因此微微叹了口气,开始细细的讲述自己入宫前的那些事情,“奴婢十一岁入宫,至今已经有八年,但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起过自己家里的事。”
顾辰悠闻言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下去。
“起来,奴婢的家里也勉强算是个书香门第,父亲早年中了秀才,便在乡里租了间屋子,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读书,我和弟弟也跟着父亲识了两个字。”
“因着来上课的都是些邻居家的孩,父亲也不好意思收什么钱,一家人的开销都主要靠母亲给人做些针线来过活,生活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守在一起也还算是知足。”
玲珑在回忆这些的时候,顾辰悠仿佛看到她的眼睛里在闪着光,那样温馨安逸的幸福,几乎点亮了她原平凡的样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光。
“勤劳慈爱的爹娘,懂事可爱的幼弟…那些日子,是奴婢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也正是因为太过珍贵,所以轻易不舍得拿出来与人分享。”
顾辰悠也听得有些入神,她前世在去州寻秦慕灏的路上,曾见过那些底层的百姓过日子的样子,一边疲于奔命,一边却仍旧存着对生活朴素的热情,这对于虽然养尊处优的长大,却因为身边曾出不穷的阴谋与圈套,而觉得厌烦不堪的顾辰悠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此刻再次听到玲珑起那样的日子,顾辰悠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身居上位者往往没有心思去了解别人的往事,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经历,但即便是蝼蚁,也拥有只属于它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这份在意,往往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她身边的锦夏和锦秋,也都不是顾家的家生子,而是时候被人牙子带着过来,又机缘巧合的成为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作为主子虽然对她们的来历背景有一些了解,但却似乎从未听她们亲口起过家里人,也不知是不愿,还是…
“后来有一年发生了饥荒,大家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让孩子再去读书,父亲的堂开不下去,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饥饿,很短的时间便撒手人寰。”玲珑继续平静的讲述道,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原眼里的光芒,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父亲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养活自己尚且艰难,又哪里有能力再拉扯我们姐弟两个长大,奴婢当时已经有十岁,虽然长相不算出挑,但毕竟是读过书的,便有个大户人家的老爷想要买奴婢去做童养媳。”
“彼时别人都觉得我们家是撞了大运,一家三口都快要饿死的时候,竟然有贵人愿意给口饭吃,不是撞了大运是什么?”玲珑自嘲的笑了笑。
“那时奴婢以为自己的命运也就那样了,虽然要嫁给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得多的人做妾,但是为了父亲和弟弟能够活下去,无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也许别的事可以撒谎,但看着玲珑此刻眼中的坚定,顾辰悠觉得,至少她愿意相信,对对亲人的爱,一定是真的。
“可谁都没想到,向来弱好脾气的父亲,这一次却什么都不肯低头,他宁愿家一起饿死,也断断不能为了苟且偷生,而让自己的女儿去受此屈辱。”
“哼,所谓的人风骨,是不是听起来颇为可笑?命都没了,还什么尊严与脸面。”,玲珑突然抬起头问道,含着泪水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
虽然知道玲珑不是真的在等待她的回答,顾辰悠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坚持,有人只想活着,自然就有人将尊严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没有什么可笑不可笑的。
顾辰悠不知道玲珑有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但她看的出,这些往事真的是对心底轻易不能触碰的西,话到这里,想必对已经将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都暂时忘记了。
既然对想要倾诉,她便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那之后…大户人家的老爷日日前来逼迫,派人殴打父亲,欺侮弟”,玲珑接着之前的话道,“父亲无法,最后竟跑到那个大户人家的门前,一头撞死在了那里。”
“后来有路过的大师,有奴婢的亲人在府门口染了血,若是奴婢过了门,会带来不祥,那家老爷虽然不甘心,但是有钱人家是愿意相信这些鬼神之事,因此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纠缠奴婢。”
“此事虽然结束,但父母都已不在,奴婢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六岁的弟弟,又要如何活下去呢?”
“来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彼时宫里正在招宫女入宫,奴婢便去报了名,因为身家清白又长得老实,再加上颇认识几个字,便被选进了宫。”
“那你弟弟呢?”顾辰悠可没有忘记,玲珑刚才所的,她那个年仅六岁的弟弟。
“奴婢将她托付给了一个远房的亲戚照顾,进宫这些年来,奴婢每年都会定时送些银两回去。”
“远亲戚?”顾辰悠闻言一愣,若是有这么个亲戚在的话,玲珑姐弟为什么不去投靠,而是一定要玲珑“卖身”入宫呢?
而且没有玲珑这个姐姐在,其弟弟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是被人欺负了只怕也没人知道。
怎么看,这都不是个稳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