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迎接公爵大人的女仆不是少数,在克洛丽斯姐苏醒了的好消息下松快了不少的女仆们立刻就宣扬起了这个新八卦。
“知道吗?公爵大人带了个年轻人来,是格克亚家族的上校呢,而且听那意思,是想着把克洛丽斯姐嫁给这位上校。”
“可不是嘛,起这位格克亚上校,他和克洛丽斯姐之间的牵扯还不浅呢,之前秋宴时,不是有位格克亚少爷在我们这不见了吗,那时格克亚伯爵都逼问到皇帝陛下那了,还是这位上校出来打的圆场,是那位少爷,也就是他弟弟,之前就要出海去看看,不准就跑去出海了。”
“原来这位也是格克亚家族的,那和克洛丽斯姐还真是门当户对啊……”
直到几个女仆们着闲话远去,从侧门进来的少年才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深黑色的眼睛里是一片诡异的沉静,他看着那几个女仆离去的向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格克亚。”
黑发黑眸的少年轻声笑了一下,伸手按了下头顶刚缩回去的尖角,“来得还真是积极啊。”
“就是,就是,”藏匿在他识海里的声音愈发谄媚,“之前的魔气那样浓郁,算起来你也吸了不少,魔性都被激发得差不多了,要不干脆就成魔吧,就差你一个念头的事了,成了魔王的好处不少啊,至少楼上那位姑娘就妥妥是你的了……”
任由他着,少年抬脚就上了楼梯,转到熟悉的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克洛丽斯,那位格克亚上校是真的很不错,上次你不是还和他很谈得来的吗?正好年纪也相当,在一起多合适,连陛下都觉得不错,总好过你之前找回来的那个子,什么出身的都不知道,而且还是个孤儿,没有任何爵位和财产,以后你受欺负了都没人可以给你依仗……”
比尔泽布尔伸过去的手顿了下,转了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连着露台,直至太阳落山之前都能晒到温暖的阳光,明媚得和房间的主人大相径庭。
黑发的少年习惯性地走到了房间里最暗的角落,席地而坐想着刚才听到的话,没有出身、孤儿、没有任何爵位和财产……原来就算他得和她再像,他也是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
可是怎么办,他已经吃了她给的西,而且一点都不想还回去。
“那就成为魔王吧,”比尔泽布尔再次轻描淡写地下了决定,“魔王,应该会有很多的财产,也会有爵位吧,至少能在她受欺负时护着她。”
他看着房间里再次聚拢而来的紫气,伸手摸了下再次冒出头来的尖角,喃喃自语道,“我要在她身边,永远。”
只要能做到这个就好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连陛下都答应了不会干涉我的婚事,父亲难道要出尔反尔吗?而且关于那个孩子,我也和您解释了,他没有任何问题……”
秦珂正和再次老调重弹的公爵大人着话,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之前将她从昏睡中惊醒的那个气息一样,甚至其中蕴含着的力量更为深厚强大,沉沉地压抑在了四周。
比尔泽布尔!
她立刻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下床,却在开门的瞬间撞到了站在门口的人,额头磕在了少年的鼻梁上。
“比尔泽布尔,”她焦急地看了下少年,确认着他身上没有任何问题,“你刚刚在做什么?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少年伸手帮她轻轻揉着有些撞红了的额头,深黑色的眼睛里藏着和平常面对她时毫无二致的深深浅浅的柔和,“我没事,就是有些饿,去厨房吃了些西。”
他低头看了眼她没穿鞋的双脚,皱着眉头弯腰把人抱到了怀里,忽略过一边已经有些撑不住下巴的公爵大人,动作轻缓地把人放到了床上,还体贴地拉好了被子,“还是冬天,不要冻到了。”
秦珂又细细地抓着他的手看了他一会,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彻底地松了口气,来就有些强撑的力气也卸得差不多,熟悉的虚弱感再次袭来,包围着将她卷回了梦乡。
她撑着眼皮握住他还没收回的手,“不要走,就在这里。”就在她身边,她才能放心。
比尔泽布尔才刚答了声,支持不住的人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我还以为克洛丽斯费尽了心思不让我们干涉她的婚事和调查你,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早就对你子芳心暗许了。”
心宽的公爵大人终于放下了唯一的“女儿可能不想嫁人”的烦恼,拍了下坐在床边的少年的肩膀,感慨着留下了一句,“不过我还是不会让我亲爱的克洛丽斯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臭子的,你最好还是想办法做些什么让我点头。”
摆了未来岳父的谱,被马车颠累了的公爵大人也就不再留下来碍眼,识情识趣地留出了空间。
哎,之前克洛丽斯明明还是一个只会吐泡泡的娃娃的。看着这些年轻人,就是忍不住想到他年轻的时候啊。
秦珂这次睡得没有像之前一般毫无知觉,在感觉到周围一阵接着一阵的嘈杂之后,她立刻就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少年。
“比尔泽布尔……”又干涸了好几天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她顺从地喝了少年递到唇边的温水,“外面怎么这么吵?”
比尔泽布尔一直守在她床边没有离开,但他的感官敏锐了不少,弥漫在空气中的特别味道也很熟悉,“魔族入侵了。”
大概是被他之前带出来的强大魔气所吸引过来的生物,废了这么久才找到地。
他快速移开差点被骤然起身的秦珂撞翻的杯子,又伸手扶住了人,想了想把她抱到了怀里,低低地安抚了一句,“没事,他们进不来这里。”
城堡里有他在,那群能力低下的魔才不敢进来,而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仓促逃命的人就不管不顾地朝着这里跑来,闹出的动静甚至都把她吵醒了。
比尔泽布尔的眼睛里快速流过一丝不满,“我去杀了他们。”
秦珂反手拉住要走的人,还有些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差点跌回床上,立刻就被人接住护在怀里,“你能杀了他们吗?”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是担忧,如果他的力量没有觉醒,对上那群没有理智只有蛮力的魔,只怕也没有几分胜算。
比尔泽布尔沉默了下,留恋地看了眼她眼里的担忧,控制着不会吓到她的力道,隔空将窗外一棵双手都抱不过来的树碾成了粉末。
秦珂:“……”
她摸了下少年细细软软的头发,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下去之后自己心点,注意点不要伤到人。”
她看着比尔泽布尔不知为何诧异地睁大了的黑色眼睛,直起身体在他头上亲了一下,“去吧,我的大英雄,我等你拯救了这个世界,凯旋归来。”
比尔泽布尔看着她犹带几分骄傲的表情,咽下了嘴里不太合时宜的话,改了口问,“我能……能当英雄?”
“你为什么不能?”秦珂握了下他的手,觉醒了的力量,以及能向着人类的意愿,如果发生人魔大战,她一点都不担心,“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比尔泽布尔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步出了房间,踏出了他特意在三楼加设的,谁也踏不进来的限制,一步步下楼。
不,我不需要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这个世界有很多肮脏低俗,冷漠薄凉的人或者魔,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利益和私欲,是女巫的铁锅里熬出来的腥臭淤泥,我巴不得它快点毁灭。
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了你把它留下来。
任何被你喜欢的西,都有着超过我生命的价值。
我留下它,也留在你身边。
——
番外
吾名为附,存于历代魔王识海之中,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在依附在现在那个鬼的识海中之前,我的前任主人,就是鬼他爹,曾经是魔界历史上了不得的人物,他打破了之前上古神设下的禁制,强制地带着群魔来到了人界,丰富了魔族单调了好多年的食谱。
但就是这样鼎鼎大名,让魔族中众女魔皆爱慕于他的英雄,在人界潇洒了十几年之后,遇见了传中属于各路英雄的一个大问题——难过美人关。
他看上的还是败落了好多年的光明圣教推出来的,那个被称为圣女的姑娘,而且他看上人家时,那姑娘的长度就和他的一只手臂一样,只会踉踉跄跄地走上几步路,一不心就给上门打劫的魔王大人磕了个头,抬起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浅浅金色的眸子就像是两块美丽的宝石……
以上是春心萌动后完忘了自己是去打劫的魔王大人回来后,亲口告知的,他重点和我描述了一下那两颗黄宝石的诱人程度,就着这个话题硬生生地上了两天。
苍天可鉴,在寄居在这位魔王大人的识海之前,我是一个多么不爱话,高冷得就像是站在这个的世界的顶端的……灵识。
之后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完被黄宝石俘虏了的魔王大人开始了暗戳戳的养娃之路,整天里什么事也不做,就跟个索命的鬼魂一样吊在人家姑娘身后,手上还端着个子,时不时就咬破手指沾着血往上写西,很一般的字,硬生生让存活在他脑子里的我都看不懂。
有次不心让人家姑娘看到了,嫌那血腥味不好闻,好心给他塞了支炭笔,魔王大人转身就含在嘴里嚼了,苦着脸和我了一天那西有多不好吃。
那来就不是吃的啊,傻逼!
好不容易把姑娘养大了,魔王大人不过就是回魔族把送到了桌案上的件推进了案室,一回头,人家就有了眉来眼去的伙子,那还不光是两颗黄宝石,还有一个戴在头顶的红宝石。
魔王大人郁卒得厉害,回魔界把自己灌了个烂醉,絮絮叨叨地问候了三天红宝石的祖宗十八代,带着浑身的酒气就宣布要关了被撕开的禁制,再也不踏足人界这个伤心地了。
这么一来,魔族的人都不干了,几个脑子灵活的一合计,把姑娘迷晕了放到魔王大人的床上,撒了最烈性的西,把醉醺醺的魔王往里面一推,死死地关上了门,企图用最根的手段解决危机。
危机没有解决,出来时反而连魔王大人都受了重伤,心口上插了一把尖刀,强撑着将姑娘送了回去。回来后魔王大人坐在黑屋里一页页地烧掉了他乱写的子,起身就关了被撕开的禁制,只有下任魔王出现后唤醒的魔气才能再次冲破禁制。
一向话多得让人厌烦的魔王再也没有过一句话,连在他识海中的我都不知道那几天里发现了什么,等我纠结完想主动开口问的时候,眼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光亮。
识海彻底消失了。
魔王死了。
虽然我已经见惯了生死,但来得太过突然的事情还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耳边一直不曾停歇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寂寥极了,我孤单地沉睡在黑暗中。
为了摆脱开那种烦人的感觉,我开始着自己和自己话,一一想着之前的几任魔王,对比着他们的得失,总结出一个实用性最高的结论——没有钟爱的人的魔王都活得比有钟爱的人的魔王要好得多。
由此就产生了一个最新的推论,爱上人类的魔王难有好下场。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新魔王,却发现他满心满眼地只想着一个人类姑娘时,我实在是求不出自己心里的阴影面积。
更不要我刚一登场就被那个姑娘逼得被迫下场了。老子连台词都没有念完啊喂!
好不容易趁着那个鬼心里的嫉妒滋养了我微薄的力量,给那鬼看了眼人类姑娘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秉性,人家不过是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他就激动得不知南西北了,傻乎乎地用手捂了一晚上的额头,还以为能留住她亲上来时的那种触感。
父子俩要不要都这么傻啊!
就连去上个都是想去那些人类的劳什子礼仪,就是为了和人家姑娘更配得上。
这种事情难道不都是看脸的吗?!
再了你是魔王啊魔王,就算吸取了你爹的教训不能用强的,也没必要像是个男宠一样,还特意上赶着去讨好迎合吧?
魔王的尊严啊尊严!在你们两父子身上真是一点都看不见。
不过,机智如灵识立刻就想到了,鬼现在不过才十岁,在外面呆上几年,见识到了花花世界,再加上我在旁边吹吹枕边风,那姑娘的坏话,他不定就直接把人忘到了脑后,意识到了自己魔王身份的高大上。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也不用管那许多制定出了新的作战计划,那就坚决贯彻落实吧。
但是!鬼,人家女生都已经那么热情地和你打招呼了,你为什么看都不看一眼?人家不过就是和你问个功课,你用眼神把人家活生生吓哭是几个意思啊?还有这来就是舞蹈课啊,你都乖乖地来上课了,为什么还要矜持得和个姑娘一样就是不肯和人去跳舞啊?人家是来邀请你一起跳的,你抓一把吃的放人家手上算是个什么回事?
……
不过才短短几月,耐心如灵识都不得不无奈地放弃了,还微妙地有些于心不忍。
尤其看着那个鬼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一分神手下就自动在写着那姑娘的名字,甚至还有一次在街上追着人家的马车跑了好远,最后才发现还是认错了人之后,我更是有些忍不住想叹气。
“你想看她现在如何吗?”
我等了好久,一直等到他躺在床上,又习惯性地捂住了额头之后,才得到了那句迟来的回答。
“不,见到了人我就坚持不了了。”
他之后再也没过什么,照例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对眼前的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在走路吃饭、上课睡觉的时候,不分场合地点地发呆,手指弯弯绕绕却只在写着一个名字。
克洛丽斯。
我从未听过他叫过一次这个名字,但却天天与它为伴,在鬼的识海简直比我还要更根深蒂固。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不会两父子都在这上面狠狠地栽个跟头吧?
他爹好歹整出了一个他,可这个鬼才几岁?!
我重新燃起了之前的念头,继续锲而不舍地着那姑娘的坏话,却没想到这鬼对自己也能下狠手,明明折磨我时自己受到的痛苦更多,却还是每次只要一提到了那种话题就毫不犹豫地动手。真不愧是魔王。
真到了那姑娘亲自来接人的那天,虽然再次和揍人的快感擦肩而过,但我还是大松了一口气。
好歹他还留着点魔王的尊严,没有自己眼巴巴地再次黏回去。
但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体质啊,昏迷就跟死了一样,不要拉着老子给你陪葬啊!
呜呜呜,在上次识海突然就陷入黑暗之后,老子就最讨厌时不时就停电的地了,而且鬼你伤心绝望就伤心绝望,把识海弄得黑漆漆又湿哒哒的算是几个意思啊?等会不会还闹鬼吧?
就在我都已经开始思考这次该用什么样的死法才够壮烈时,那鬼居然突然想通了要变成了魔王,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结果那姑娘果然就是我生命中的克星,她不过就醒来了几句话,硬生生又把变魔王之路往后推了好几天,我才刚庆幸着完成了初级任务,随着大量涌来的力量睡了一觉,刚醒来就看见魔王大人残忍地直接把手里的魔物撕成了两半,黏稠的鲜血被隔离在禁制之外,一点都没沾上身。周围一圈愚蠢的人类已经惊呆了。
呵,这才是我们魔族的力量,准备好再次匍匐在我们脚下颤抖吧,人类!
台词刚念完,我就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住手啊,魔王陛下,这些都是你的子民啊,你这么自相残杀真的是爱民如子的好魔王吗?
就在我恨不得长出手脚束缚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的魔王陛下时,那群被杀怕了的魔物窝囊地抱着头四下乱窜,再也不敢存在在新魔王的视线之内。
啊,好久不见了的独属于魔王的威严,要不是上届魔王长期荒废政务,对群魔疏于管教,就是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没人敢到处撒野,新魔王真是一个有脑子又有武力的好魔王呢花费了一番唇舌表达了我的敬仰之情后,新魔王终于赏脸回答了我一个问题,“魔王还要管理魔族的事务?”
我在他阴森的语气下谨慎地点了点头。
回答我的是一声不耐烦的语气词,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再恢复意识时我就到了魔界,眼前是被堆得都看不见桌案了的件。
我讶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脚。
这是……
脑海里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事情你处理,不听话的我一个月回来杀一次,没事不要打扰我。”
我还没来及回句话,脑海里冷漠到可以雕冰雕的声音已经撤离,我再想联通时,就收到了掉线的讯号。
这难不成还是单向通话设备?
那你没事不要打扰你做什么!我去!
我奋力把眼前的一份件摔到了地上,结果被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得撕心裂肺。
原来有身体也不怎么好啊。
为了避免成为魔王口中不听话的魔,我只能认命地处理起眼前堆得看不见边际的件,直到过了十六年才得到了解脱。
——
新的魔王又觉醒了。
但是这位新魔王有着他祖父最讨厌的红宝石一样的发色就算了,和他爹如此的不对付是为了那般啊?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打不过你爹啊!
我慢慢地在这个破孩的识海里翻了个正宗的白眼,突然想回去继续处理件怎么破?
唉,我真是一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