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部的陈设皆以淡雅为主,香炉中正焚着香,袅袅轻烟在清风中摇曳,木窗半开,江临愿稍稍抬头,便能瞧见庭院里斜倚着攀天而生的那棵梨花树,白灰色的鹅卵石铺落成径,一派静谧安然。
江临愿端坐在案几前已有一个时辰,她翻遍收藏的名书古籍,细心地将有关火妖的献摘录成册。
神界午时,申屠闻雨提着食盒走进书房,见战神仍捧着书圈圈写写,先在一旁布完菜后,才上前声问了句:“老大,该吃饭啦!”
江临愿写完最后一字,简单收拾了一下墨宝便起身。
申屠闻雨正端着盘匜和布巾,等待江临愿餐前盥洗,一边笑着为她介绍今日午膳的菜品:“厨房特地炖了乳鸽汤,我怕老大您胃口不好,还准备了酸口菜,趁热先用一碗牛肉羹吧?”
“好。”原心情不大畅快的江临愿,也不想再拂了他的意。
江临愿拿着布巾慢慢擦拭着手指上的水珠,这双手虽然纤长,却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的柔弱,饱经刀枪剑戟战火风霜,抹去薄茧痕迹后,依旧坚韧有力,令人望之震撼。
“闻雨,近日辛苦了,星月宫多亏有你兄弟俩。”江临愿落座后,对立于身旁的少年道,辞气中满带夸赞。
少年人得到表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刚要开口些嬉皮的话,却被房门外一声低沉的声音堵了回去。
“能归于您的麾下,才是我申屠兄弟此生的荣幸。”来人正是哥哥申屠听风。
他一身银光铠甲,走起路来气拔山河,他和弟弟申屠闻雨同岁,二人虽相貌无异,性格却天壤之别,一个像木头,一个像猴子。
闻雨总觉得他哥哥一来,便冲散了书房里轻松愉悦的气氛,这个严厉刻板的兄长长了一双慧眼,他要是想搞什么猫腻,申屠听风必定第一时间出面阻拦,闻雨撇撇嘴,老实了许多。
江临愿见申屠听风手中拿着两份青玉卷轴,心中暗叹玉皇大帝的动作可是够快的。
“战神,这是玉帝下达的旨意,一是册封上仙郝剑为北司星君,奉命管辖万卷楼,另外还有一份密诏。”申屠听风谈及密诏,便将卷轴双手奉于江临愿,即为玉帝密诏,作为下属则不能随意翻阅,以表尊敬。
江临愿见状,停櫡,温言道:“但阅无妨,你我三人之间不存在这种虚礼。”
申屠听风这才打开卷轴,浏览片刻后神色愈发凝重:“玉帝意思是让我们星月宫日后多多照拂下神白苏婉,辅助其秘密接管广寒宫。”申屠听风满腹疑问,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提问。
“那嫦娥上神呢?”申屠闻雨替兄长将后半句话了出来。
“嫦娥仙逝了,在堕仙楼。”江临愿舒缓情绪后,已经可以将此事平静地复述出来。
申屠闻雨听了个大概,内心直接脑补出了一万册话子,什么嫦娥仙子为情所困,什么嫦娥仙子殉情了却一生,他那颗八卦的心早已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到她没能抓稳嫦娥仙子时,申屠听风捕捉到了她深眸似海的神色中闪过一抹难以平定的黯淡,他想安慰,可嘴巴木讷久了,关键时刻却什么词藻都想不出来。
“战神还是好好用膳,广寒宫的事不必多虑,我们兄弟二人自会善后。”申屠听风的言语,此时对江临愿来就像是一剂定心丸。
江临愿抬头,看着眼前这位身高九尺,才貌双的申屠听风,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烦杂不宁都会尘埃落定,如同当年初见时的那场战役,她迷失在混乱的人群中,而他申屠听风一出现,就立即为她指明了向。
申屠听风和尹长天一样,都是做兄长的楷模,她感叹自己真是运气颇佳,怕是上辈子拯救过万众苍生才换来这些兄弟情,这种经过战火硝烟洗礼的感情,不论多久都不会褪色。
院墙外的一阵轰隆隆响动,打破了申屠听风正在酝酿的感情,申屠闻雨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的体质,上午没能亲眼见到嫦娥仙子仙逝的一幕,此时便是第一个飞身出门一探究竟的人。
江临愿就没多大食欲,借机也走出了书房,只见庭院中那棵梨花树的枝干竟被削去了一半,沿着墙壁断裂开来。
她平素最喜爱梨花,这棵梨花树是她被封战神时,柳清琼亲手为她栽种的一份贺礼,五千年的天光沐浴,使得这棵梨树叶茂蓬郁,虽不及逍遥宗二重观里的那棵壮观,却也算得上麒麟宝殿内院的一处景致。
“何人撒野?”申屠闻雨翻上墙头,对着院墙那边的仙侍吼道。
“什么撒野?见到上神还不行礼?”一记尖锐的女声响起。
江临愿闻言,一个横飞纵跃立上墙檐,对面院子里齐刷刷站着一排穿红着绿的女仙,差点闪花了江临愿的眼。
原广寒宫仙侍的服饰皆是统一的雾蓝色,各个娴静温婉,住在广寒宫隔壁的江临愿,要不是偶尔听到嫦娥弹奏箜篌的曼妙乐声,见到过几位出入广寒宫的仙侍,她都怀疑隔壁根没有住过人。
比起自家星月宫兵将日夜操练的嘈杂,她一直觉得广寒宫缺少烟火气。
但如今这位新上任的“月神”,带着一帮歪瓜裂枣的侍女,未免烟火气又过重了些。
“你们见到麒麟战神,还不行礼?”申屠闻雨灵机一动,将才为首叫嚣的那位女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一众仙侍接连跪拜,那位身着淡粉色罗裙,头戴芍药花环,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姿色的冒牌“月神”,依旧站得笔直,仅是微微颔首,端着上神的架子不肯跪拜。
江临愿身居高处,位居上神,场面见的多了,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恼了她。
“白苏婉,这是你送给神的见面礼吗?”
江临愿瞥了一眼被斩断的梨花树干,目光清冷如水看向白苏婉,盯得对心尖一阵发麻。
白苏婉眉棱猛地一跳,有关麒麟战神脾气不好的传言,她早有所耳闻,今日不亲自一试,试出对几斤几两,是敌是友,她何时才能彻底翻身以白苏婉的名字登上月神之位?
江临愿的神色是平静,白苏婉就是如坐针毡。
“你家的树,长到了我的院子里,我只是略微修剪,身为战神,不会这么气吧?”白苏婉脸上漾起笑意,三言两语又将矛头抛给了江临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