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未时
江临愿同申屠兄弟二人一起,正在收拾自家院落里四处飘散的梨花,被白苏婉那么一闹腾,劈断了许多枝桠。
“这梨树也有几千年了吧?”申屠闻雨弯着腰卖力地拾捡,嘴上却依旧闲不住。
江临愿停下动作,哀视着梨树枝干的断面,她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梨树的伤口,“是啊,这树与麒麟宝殿同岁。”
申屠闻雨歪着脑袋思索一番,喜道:“我想起来啦,当时有个衣着特别华丽的仙君,这树还是他亲手栽种的呢!当时我和哥哥就在一旁!”
江临愿双眸上覆着的冰霜又加重几层,凉意深藏,慢道:“可惜,他还一眼未瞧见,这梨树便成这幅模样了。”
一阵清风穿廊而过,掠过她的衣角,梨树树叶在躁动中哗哗作响,她阖上双眼,似是在回忆些什么。
申屠兄弟不语,继续拾掇院子,申屠闻雨也难得老实了片刻。
那年,麒麟宝殿建成,诸神前来恭贺战神喜迁新居,当时的柳清琼刚从副将降为弼马温,他来道贺时,只拎着一棵树苗,估计是俸禄都被用去添置新衣了,已没有余粮再买个像样的礼物。
神官甲,在宫门前嘲讽:“瞧他穿得人模狗样,也不知道挑个贵重的宝贝来贺喜,这可是咱们神族显赫的大战神啊!”
另一位神官打开手中的沉香木椟,两颗璀璨炫目的珠子镶嵌在金樽上,乙神官带着满是炫耀的口吻道:“你瞧我送的,可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鲛珠,你送的是什么啊?”
甲神官见这位仁兄出手不凡,下意识摸了摸衣袖,腼腼道:“自然也是配得上麒麟仙君身份的礼物。”、
站在不远处的柳清琼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儿。
他原是想着在逍遥山时,江临愿的居所内便种有梨树,她有了新的宫殿,他便千挑万选找了这一株梨树苗。
但经过身旁那一堆老家伙的调侃,柳清琼也认为这份贺礼实在是不合适,这么廉价的西,至少不适合在江临愿乔迁这天送。
可他突然被降职,实在变不出第二份贺礼,怕登门后再丢一次脸,柳清琼决定打道回府。
恰在他转身之时,江临愿正巧出宫迎宾,她草草与前门一圈仙官回应几句,径直朝柳清琼走过来。
“柳清琼,不打算进去敬我两杯酒吗?”江临愿叫住他。
柳清琼耷拉着脸,回过身,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梨树苗。
江临愿顿时知晓其意,她一直为自己的升职没能帮助柳清琼而深感愧疚,见他在星月宫门前被旁人奚落,心里也很是难过。
“柳清琼,我正愁着去哪里找梨树苗呢,快随我到内院来,栽在我书房门前。”
她笑意轻卷,即使不披铠甲,亦是英气十足,她一席话迅疾消散了宫门前的尴尬氛围。
那些神官也对柳清琼刮目相看起来。
柳清琼面露一丝艰涩,随即被江临愿拉着手臂,跨进了星月宫的大门。
星月宫的边的内院是不许外人进的,除了负责日常洒扫的两三个婢女,只有申屠兄弟这样的亲信才可踏足。
而柳清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进了内院,美名曰:“载梨树。”
申屠兄弟二人也为战神的举动有所疑惑。
星月宫的内院没有西边的麒麟宝殿那般华丽,悬挂的素雅帷幔沿着廊檐铺开,暗香流荡,与二重山的旧居很是相似。
“你为什么非要挑一个这么偏僻的星月宫啊。”柳清琼一边刨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江临愿。
江临愿沉默半晌,慢道:“这个答案,你知道的。”
放着那么多风水地理俱佳的宫殿不选,偏偏挑了个神界郊外的星月宫,战神的思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揣测的。
“等这棵梨树长得够结实了,我再给你做个秋千,如何?”
江临愿戏言道:“若是失约,我必斩断你一条手臂。”
柳清琼拉着哭腔:“我的姑奶奶,我就不该在你面前做任何承诺,我要收回我刚刚那句话。”
“收回,无效。”江临愿露出得逞的表情,往日僵硬惯了的五官,一抹浅笑熨平了所有的风霜。
“收回,无效。”江临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战神?您刚刚什么。”申屠闻雨跑来她身边问道。
江临愿回过神来,霎时藏起面上错愕的神色,慢道:“没什么,我有要事需下凡一趟,我会赶在北司星君的晚宴开始前回来。”
“您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保证不出一丝乱子!”闻雨拍拍胸脯,做起担保。
江临愿满意地点点头,走进书房,拿起那册子,随即消失在一片云雾之中。
天上半日,地上半月,江临愿处理完嫦娥仙子留下的残局,地上的柳清琼已经带着鱼儿马不停蹄的跑进了雾都境内。
江临愿感应到鱼儿就在圣灯山附近时,心底一阵无语。
这柳清琼心眼可真宽,居然敢把敌人的猎物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放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鱼儿身上的极阴气息,灵术湛的神仙们都会有所感应,江临愿依照气息的指引,找到了柳清琼藏身的客栈。
不过柳清琼这位先生可没打算要藏身,他此时正抛下鱼儿一人,去大街上觅食骗钱去了。
江临愿见房内烛火未燃,必有蹊跷,她从容地抽出佩剑,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有一黑衣人,正举着弯刀朝衣柜砍去,听到身后房门响动
便趁着夜色向江临愿袭来。
江临愿战神的名号也不是捡来的,她顺势侧身,挡住了黑衣人正面一击,刀剑相击,剑势如虹,声音清冽而生脆。
江临愿催动灵力,招招直逼黑衣人命门,她周身瞬间泛起一层乳白色的灵烟浅雾,窃贼明显招架不住此人深厚的内力,霎时间冷汗涔涔,节节败退下,当即选择咬舌自尽,翻身破窗一跃,投入阁楼后院的一汪莲池中,守着那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扑通”一声了断了自己。
江临愿定了定身子,敛起灵力,灵烟浅雾在她身畔游离缱绻,经刻便要消散。
她收回佩剑,一甩衣袖负起右手,仿佛要把刚刚出剑卷起的丝丝细尘抖落了去。
心神才落定的她,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这间客房奔来,倏地再次弹出佩剑泠华,剑身在一刺响动中滑出半截,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