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王朝,风殿。
炽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亦如过去的一千年间,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一样,孤独的一个人在殿外枯坐至天明。
他很少呆在屋子里,因为一踏进那道门,他心口就疼,思念就像是万千虫蚁咬噬着他的心脏,记忆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只会让他在绝望中变化更加绝望。
赤灵剑在风殿外犹犹豫豫徘徊了整夜,还是“唆”的一声蹿入院来。
“哥……”赤灵来时,天边微微泛暑。
“他不会回来了。”炽焰微低着头,眉眼隐在光暗之中。声音低低的传来,有些咽哑,语气里透着委屈悲伤和绝望。
“他虽然带走了所有人,却强行破了赫连一甄的‘天杀陣,他是向着王朝的。”只是他也想要守护着人间,就像千年之前他想要守护着北朝国一样。这句话赤灵并没有出来。
炽焰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眼里布满血丝,没有泪,只有干涩的疼痛。
“我以为他会回来的。只要他回来,与他千年之前的约定便一直都在。”
他缓缓起身,赤着双足立在檐下,发丝未束,散落一身。胸口左侧接近锁骨外旧伤汩汨渗出血来。“他食言了,他选择的不是我。他宁可选择战争,放弃和平,也要离开!”他没有看赤灵,而是过赤灵看向赤血海的向,目光渐渐变得冷厉,夹杂着负面的憎恨,像是透着极强的力道想要穿过万里血海看到彼岸的雪狼国。
在血海彼岸的西门彦像是能够有所感应,心口莫名的传来一陣强烈的灼痛。
他挺尸一般的仰躺在玄冰床上,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屋顶,眼里疑似有泪。
一种辛酸的情绪自西门的胸腔里蔓延开来。
神玄坐在床榻边,觑了眼在榻榻上挺尸的西门,缓声开口“在赤血海,我觉得赫连是世上最冷酷无情之人,他大摆‘天杀陣,要杀我,要杀左丘无月,甚至还要杀清律以及所有人。”神玄顿了顿才又道“其实,他只是想要守护着人间,比起人间的太平,任何人的生死在他眼里都变得微不足道。而我,不如他,没有他那样的胸怀,能够容得下一个天下人间。在天下苍生与至亲之间,我也只是自私的选择了后者。”
“我放弃和平,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西门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咽哑。
“这条路并不好走,不过,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与你站在同一线上。”神玄语气笃定“从踏进赤血海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一个人着回来。”他也没有想到赫连和左丘无月会追来。
西门微微侧头,只见神玄目光坚定看着自自己。神玄接着又道“,你,你做不到放任黑暗王朝的炽焰不管。我又何尝能够放任你不管?离开灵山时,我答应过辛城,将赤灵送回魔界,便会将你带回去,带回灵山。我答应过她,便不会食言。”
屋外天光大亮。
昨夜下了场大雪,地面和屋顶积了厚厚的一层。
赫连一甄自门清风那离开,结界落地自己屋前,抬眼便瞧见了左丘无月一身漆黑修长的身影斜斜靠着檐廊的冰柱立在檐下,身上的衣物并未更换,一身的血腥味。看上去,像是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赫连一甄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禁自摒除了结界,冷风貫进脖子里是刺骨的凉。
他缓缓抬步踏阶而上。
倏忽间,廊外寒风已停,阴霾的天空,空气迅速沉淀,凝固。
赫连一甄已经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停在檐下。他没有偏头去看左丘无月,但那人一身冰冷的气息根不容忽视。
“杀死上官,封印玉龙,还不够,还想要杀死所有人。”左丘无月抬眸,目光冰冷,盯着赫连一甄苍白的侧脸,语气是一贯的冰冰冷冷。“在你眼里,除了天下,还有什么?”
赫连一甄闻言侧头看他,眼神淡漠,漠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很久未见并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曾经的旧识。
左丘无月冷眼回视,目光冰冷,眼神夹杂着恨。
赫连一甄面上淡漠,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这个人都已经恨了他那么多年,他的恨丝毫没有减少。视线触及到左丘无月满是恨意的眼神,他徒然感到很辛酸,自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脏清晰的传来疼痛。
两个人的目光汇聚到一起,赫连一甄先错开视线,他什么也没有,抬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在他抬臂正欲推开门的那一刻,左丘无月再次开口唤住了他。
“赫连一甄。”
赫连一甄推门的动作微顿。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听到左丘无月对他直呼其名。
赫连一甄缓缓的侧身回头。
左丘无月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复杂,道不明也不清。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陷入一陣冗长的沉默。
“你要离开。”终是赫连一甄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左丘无月凉凉的应了声,错开视线,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去桑海。来跟你一声。”他并不是讨厌赫连,而是从心里恨他。他也不明白,既然是这么的恨,却鬼使神差的在这里等了半宿。内心总有种强烈的执念非得让自己过来跟他一声。
“还回来么”赫连一甄薄唇张了张,喉结轻微的滑动了下,终究没有问。已经三百年过去,他们见面的次数总是很少,不过也就那么一回。上次见面还是在四年前,他自己回到江南去见他。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做碧情的女孩,想必他也不愿来这极北苦寒之地。
上官的死是梗在他心里的结,永远不会消去,因为上官永远也不会再复活过来了。当年的好友,早在诛灵剑贯穿上官心脏的那一刻,便注定从此殊途异路。
赫连一甄默默的看着左丘无月,眼神复杂,带着淡淡的抑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