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头脑清醒,阿执便感到腹部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而背后伤口的疼痛虽然依旧存在,可也不知为何减轻了些许。
似是天刚蒙蒙亮,阿执撑起无力的身子缓缓坐起,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才清楚她的所在。
“我做梦了?怎么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还梦见了……”
想起那张怨愤的面庞,阿执便停止了回忆。
他若是来到了这里……可笑,他怎么会来这里?
正欲起身,阿执恍惚嗅到了一丝药草味,回望了眼四周,并无其他盆栽花草,甚至连一盘像样的糕点都没有,怎么会有药草味?
低头穿鞋,阿执这下便愣住了。
她的腰怎么缠着一圈纱布!
这药草香好像是她身上的,难道……梦是真的!
“嘶!”
不愿相信这一切的阿执,手下狠狠捏了把自己清瘦的脸蛋,疼得叫唤。
“他到底来做什么?来报复?不对啊,他该躲得远远的,凭什么给我包扎呢?来保护我?”
想着便默默自顾自的摇头。
“怎么可能,他恐怕恨不得我遭殃吧。”
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必再想,他能一路随行至此,定是有别的打算,至于为何帮她上药,只怕是举手之劳吧,她死了,他即便不会难过,也会因白兴昌内疚吧。
阿执对张潼玉的了解也只限于这些了,四年未见,经历了这么多事,是谁都会有些改变的,更何况张潼玉的现在是因为她。
下了楼,阿执便在街上四处寻觅吃食,冒着蒸气大老远便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阿执忙不停跌的买了不下五个,吃着包子,看着南国的风土人情,虽然显得不怎么着调,但也是难得的自在。
南国女子不比大齐女子的洒脱,各个小家碧玉,肤白貌美,任谁看上一眼都会流连忘返,只是阿执从不关心他人外貌,她在乎的只有那街上的美食,那美人再美也不是自己的,但那些芙蓉糕,糖人,糖葫芦,卤猪蹄……可都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大大小小买了一箩筐,正准备返身客栈,一个巷口的小铺子却落入了阿执眼中。
糖炒栗子,若是七八年前,阿执定不会如此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可四年前她最后一次吃的糖炒栗子是潼玉亲手剥的,即便当时的滋味记不清楚,可那人的神色,语气,她无一忘记。
“老板,给我一包糖炒栗子。”
阿执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走上前去,也不知这句话有没有过脑,但她就是说出来了。
铺子的老板是个白胡子老头,驼着背,黢黑的肤色挤着干瘪的笑容,粗糙的手上尚有糖油沾在他的指甲上,看似没那么讲究的人,锅里的栗子却是诱人的。
“好嘞姑娘,三文钱。”
阿执挽着男子发髻,一身短袍在身,没多么魁梧但也英气十足,想来也是因为她的灵动眼睛出卖了她的身份,阿执抿嘴笑而不语。
拿了栗子,回到了客栈,楼下招呼客人的小二看见阿执回来,紧追着她问道。
“客官,你可是住东三间?”
“是,有何事?”
“哦,方才有位公子让我把这个给您。”
说着,小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阿执接了过来,细细一嗅。
“你说的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小二见阿执没有多问正欲转身给背后客人斟酒,听见阿执问了这句眼中忽然惊慌,憨笑道:“哦,哪位公子只说让我交给你这个,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哦,想来应当是我的兄长,小兄弟,我的这位兄长与我前几日斗嘴,想来也是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我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他若再问起我就告诉他,我已经离去。”
“客官这是做甚,两人若是有矛盾定要化解才是,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你们二人是兄弟呢,该坦诚相待,宽容些为好。”
南国人不愧是文人学者之大国,现下阿执算是明白了,这一个小小杂役都有如此学识和心胸,和她这个刻意引蛇出洞的耍手段的人比起来,她简直羞愧啊。
“是是是,小哥说的是。”
带着些许内疚,阿执微微一笑迎合着。
谁知这小二竟也是个滑头,勾了勾嘴角往阿执眼前靠了靠,附耳低声道:“客官,你若想知晓你兄长所在何处,也不难……”
也不难?阿执瞟了眼这小二的嘴脸,余光也正巧看见他手下两指刻意在她面前摩挲着。
阿执尴尬一笑放下手里吃食,摸了摸袖口便掏出一两银给了小二。
“小哥,这一两银我不仅要知道他在哪,我还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得嘞!您先回屋,等好吧!”
小二这下可赚大了,垫着银子,乐呵呵地便扔了酒壶给一旁的的客人,独自一人便往外跑去了。
阿执不由轻笑,摇了摇头感叹这“文人”也不过如此,谁还能何银子过不去呢。
果然回屋后阿执正兴致勃勃剥着糖炒栗子,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紧接着敲门声突然响起。
“呦,没想到这南国文人办事还挺快。”
抹了手上糖油,阿执勾着嘴角便上前开门。
“……”
“白公子好雅致啊。”
“你……怎么……”
“伤好些了?”
门外男人面色正如梦中那般,明明心中怨愤,但却表现的异常平淡,眉宇中的甚至还有些端肃。
“没。”
阿执也不知怎的,离开前明明做出了不愿意靠近他的姿态,现下却心下里莫名感到欣喜。
“白公子不请我进去说话吗?”
陌生的熟悉,熟悉中的陌生,总而言之,还是尴尬二字。
入了房,看着桌上杂七杂八的零碎糕点和剥了一半的栗子,潼玉的目色忽然定了定,但也很快看向了别处。
“多谢。”
“什么?”
“药。”
“哦。”
不过几个字,一时间房间的气氛落到了极点。
前几日不停逼迫自己远离他的阿执,恍然之间又有些无措了,面前人明明是她盼了那么久的人,可她却还是想要逃离。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幕,她便不由得想要避开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自己离开林府三四日,潼玉能如此快的找来,若不是一路跟着她,便是比她早一步离开。
潼玉淡淡道:“南国境内,林念之自然可以随处走动,白姑娘不要误会了才好。”
白姑娘?即便是他们二人初次见面时他都不曾这样称呼。
阿执的目光陡然暗淡,但还是抿嘴一笑,又问道:“那你何时离开?”
“你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