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不再发催马前行,慢了下来,与林佩蓉一道,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行了一阵,没碰到一个扶桑浪子。
行出约一里地时,只听后马蹄声急响,一匹马正急速奔近。萧爻多次受到戏弄后,变得十分警惕。向林佩蓉递了个眼神,林佩蓉点头回应,两人拉着马,窜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之下。伏下身子,窥着大路,查看来的是什么人?
不多会儿,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人骑马走近。从吆喝声中,听出是一名女子。
萧爻心道:“不是扶桑人,会是谁呢?”朦胧月光的照射下,看清那妇人正是唐雨溪。萧爻咦的一声,林佩蓉啊的一叫,两人均感到十分惊奇。唐雨溪怎么来了?这是扶桑浪人逃跑的路线,莫非唐雨溪跟扶桑人有仇?
唐雨溪却没发现他们,一溜烟从大街上过去了。
林佩蓉道:“萧大哥,我总觉得唐前辈有些古怪。”
萧爻道:“是啊,不知她跟扶桑浪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林佩蓉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哎!自从遇到她,她就一直守着我。”
萧爻道:“这世间多个关心你的人,还不好吗?我都没你这样好运。”
林佩蓉微微一笑。道:“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怪怪的,我印象太深。”
萧爻问道:“我看你的眼神,你觉得如何呢?复不复杂,奇不奇怪?”
林佩蓉笑道:“这个我倒是没在意。”
萧爻道:“我那么喜欢你,你都没看出来?”
林佩蓉忙牵马走上大街。轻轻地道:“你别胡。”
萧爻心道:“我怎么会是胡呢?”骑马追上,与她并排,侧头瞧去。只见林佩蓉似笑非笑,朦胧月色斜照下来,端丽脱俗,秀美难言。
却听林佩蓉道:“萧大哥,咱们快追上去。唐前辈孤身一人,若是遇到扶桑浪人,她应付不来,会倒大霉的。”
萧爻只得收敛心神。正色道:“你怎知她会遇到扶桑浪人,假如她跟那群扶桑人没有仇怨,就是遇到,也不会打的。”
林佩蓉道:“我猜她是为我而来的。”
萧爻道:“就因为她看你的眼神很复杂?”
林佩蓉道:“我预感是这样。”
萧爻道:“那她对你可不止是关心了。”
林佩蓉道:“那天在木桥边遇到她时,她看我的眼神就很复杂,这些天,她一直跟着我,问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我都没法回答她。”
林佩蓉催马急行,只想立刻追上唐雨溪。她与唐雨溪相识不过几天,这几天,唐雨溪一直守护着她,可寸步不离。刚开始,她觉得唐雨溪脾气不好,如此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像军官监管犯人,她觉得很碍眼,也十分反感,老是想着怎样摆脱唐雨溪。
过了没几天,便发觉唐雨溪的眼睛有时是红肿的。她猜想唐雨溪定然独自哭过,而又不愿被自己知道。她觉得很奇怪,很想知道为什么唐雨溪会哭,唐雨溪来自何门何派,有什么亲友。这样一来,她对唐雨的好奇便大过了反感。有几次问起唐雨溪属何门何派,但唐雨溪若不是默默走开,就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她问过几次,吃了瘪,也就不敢多问。
秋瞑居混战一起,唐雨溪受多名扶桑人围攻,才没闲暇来关照。林佩蓉与萧爻一同来追赶扶桑人,终于与唐雨溪离得远了,她也以摆脱唐雨溪为乐。可当看到唐雨溪不避风险,追上来时。她不禁替唐雨溪感到担忧。同时,对唐雨溪的好奇也发重了。担心加上好奇,促使她很想立刻就见到唐雨溪,问明白关于唐雨溪的所有故事。
萧爻骑马跟上。问道:“唐前辈问过你什么事呢?”
林佩蓉道:“她问我的事,太多了。比如问我,我的爹爹妈妈是什么人?我可曾见过他们?又问我,为什么会流落到仙霞派?这些年来,除了修炼武功之外,有没有过别的什么手艺?在仙霞山上,生活得怎样?有没有饿着?师傅和师姐们对我怎样?可曾受过委屈?闲暇之余,会不会想念父母?”
林佩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望着萧爻。
萧爻道:“她问的可真多。”
林佩蓉道:“我只是粗略举这些重要的,其他的还有很多。比如问我,以前有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除了师傅师姐们之外,还见过什么人?在江湖上,有什么朋友?她还问我,平时最爱吃什么菜?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今后有什么打算?又跟我,假如能见到我的父母,问我想不想见他们?”
萧爻还没等听完,便已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佩蓉道:“要是细细数来,她问过我的事,只怕有几百件了。萧大哥,我要耐心跟她,一件一件地回答她,非得上几天,才能得完。可我那么贪玩,又哪有耐心跟她娓娓长谈呢?”
萧爻一怔。道:“看来,你不仅聪明,还很了解自己。”
林佩蓉笑了笑。道:“她问的很多事,我都是没法回答的。如此看来,再聪明的人,也有回答不了的事。”
萧爻道:“聪明不等于万能嘛。”
林佩蓉道:“其实,我就是回答不了关于我父母的事,因为我对此一无所知。”
到此处,林佩蓉声音低沉。萧爻侧头瞧去,见她低眉垂首,脸上略有几分伤感。
萧爻道:“林姑娘,假如真能再见到你的父母,你一定要拜见他们。也许他们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担心你。”
林佩蓉微微点头。道:“唐前辈问过这些事,她一定有法子的,我们赶快追上前去。”
萧爻道:“不错,我们去当面请求唐前辈,问清楚。”
两人打马奔行,此时已入夜。那马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又且街面宽敞,虽在夜间,却也奔行如风。
沿着大街向行了一段路程后,街道改而向北。两人沿着北边街道急行,不一会儿,来到南京城北城大门前。却听前面人声喧哗,不知什么人为着什么事争吵起来了。
萧爻道:“现在是夜间,城门早已关闭,我们只怕出不了城了。”
林佩蓉咦地一声。道:“萧大哥,你看,唐前辈正在那儿呢,她要出城了。”随即大喊道:“唐前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林佩蓉催马向前奔去。又道:“萧大哥,你快跟上。”
萧爻凝神看去,只见城墙角下,两位把门军士正托起门叉,拉动铁链,城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线。唐雨溪骑着马,正缓缓出城,听到林佩蓉的呼喊,却回头向这边看来。
萧爻催马迎上前去。抱拳道:“晚辈见过唐……。”唐前辈连使眼色,萧爻心下诧异,下面的话便没再出。
只听唐雨溪沉沉道:“林捕头,萧捕头。秋瞑居命案一事,巡抚大人已责令,让我们锦衣卫去彻查清楚。我为查探案情,不得不深夜出城。你们也想出城吗?那又是为了什么?”
唐雨溪话之时,眼波流动,闪闪烁烁。
萧爻心念电转:“秋瞑居一战,只怕杀伤不少。这件事也惊动官府了吗?唐前辈何时成了锦衣卫的泥腿子?我怎么又成捕头了?啊!这都是唐前辈编造的。”
林佩蓉听唐雨溪话锋不对,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住口不话。
这时,一名把门军士走了过来。冲萧爻喝道:“我不管你是捕头还是捕尾。深夜出城,必须例行检查。”
萧爻笑道:“大哥真会笑,巡捕房的捉贼都是揪贼子的脑袋,谁会去抓他尾巴?滑不溜湫的,捉不稳,那贼可就逃了。”
把门军士道:“谁有闲心跟你笑。你深夜出城,是公干还是私事?若是公干,亮出巡捕房的搜捕令。若是私事,哼哼!那得请你回去。”
萧爻心中一怔:“我哪有什么搜捕令?唐前辈我是捕快,立马现形了。为何不我是锦衣卫的,就和她一起出去了。”这里一闹动,顿时惊动了守城将士。墙头上数十名武士都聚到城楼下,严密守护着城门。
萧爻心道:“若是硬冲出去,料这些武士也拦不了我。可我须得打伤他们,他们深夜在此守卫,就不易。如此严查,正明他们都是尽职尽责好士兵。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向他们出手。”
却听唐雨溪道:“我看两位是搜捕令没带来吗?”
萧爻默然,林佩蓉也没话。
那为头的军士却道:“连搜捕令也没带上,你还当什么捕快?”
唐雨溪又道:“两位捕头均是巡捕房的得力干将,大名鼎鼎,做事怎么就不把细?”
萧爻道:“事出仓促,怕贼人逃跑了,因此没来得及带上搜捕令。”
唐雨溪叹了口气。道:“守门大哥,看在他俩年轻上进,一心为国立功的份上,让他们跟我出城吧。我身边正好缺个帮手。”
把门军士道:“这能行吗?千户大人。”
唐雨溪道:“我行就行,田尔耕是我表哥。谁要是得罪了我,我表哥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其时,田尔耕为锦衣卫都统指挥使,是锦衣卫最高官。锦衣卫武士行事凶悍,就连朝廷大臣也惧怕。因此‘锦衣卫这三个字闻名天下。田尔耕既为锦衣卫最高官,也是天下知名的。谁得罪了锦衣卫,便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提心吊胆过日子,等哪天锦衣卫的找上门来,锦衣卫武士就帮他把另一只脚抬进棺材,两眼一闭,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当然一切也就结束了。
把门军士被唐雨溪一哄,有些害怕。
唐雨溪又道:“萧捕头,林捕头,咱们可先好了。你们跟我出城,那是为我卖力,给我办事。捉到贼子,功劳算在我头上。你们可不许跟我争功。”
萧爻与林佩蓉唯唯连声。道:“为国杀贼,是我等份内之事,不敢贪功。”
萧爻与林佩蓉催马向前,从那把门军士的身边走了过去。那把门军士似乎没看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