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勒住马,凝目瞧去。却见大路中间整整齐齐地砌着一堆石块,足足高过一人,正好将路拦住。马匹因没路可走而不肯向前。
林佩蓉道:“是谁这样无聊呢?”
没人能回答,正如没人知道谁是无聊之人。
萧爻心中亦有些奇怪,什么人闲着没事干,竟搬来石头把路给拦了。他很快想到,这会不会又是柳生十二郎叫人干的。目的就是要阻拦自己。假如这真是柳生十二郎叫人干的,那恰好明柳生十二郎走的就是这条路,并没追错向。
萧爻从马背上跃下,伸手搬动石块。林佩蓉、唐雨溪亦下马帮忙,不大会儿,便将石头挪得所剩无几,只路旁一棵大树下还有一块十分笨重的。萧爻伸出手掌,运劲一推,那大石块向旁边滚开了。萧爻眼光一扫之际,却见被大石块遮挡住的部位露出一块图案。被人剥去树皮,刻画在树上的。恰是一把太刀的形状,刀口直指正前。又见图案下刻着一行字,萧爻仔细一看,认出那是几个汉字,写着‘要报仇,往前走。
林佩蓉也看到那块图案。问道:“咦!这是谁刻的?”
萧爻道:“这大概是引路人刻的?”
林佩蓉问道:“引路人?”
萧爻沉思片刻。道:“我明白了。那人先在这大树上刻下太刀图案和这几个字。但他又想,假如我没留意,就算从这儿经过,也难以发现。所以他又搬来石块,把路堵了。我见道路被堵,心中迟疑。他算定我终究还是会搬开石块的,一旦搬开石块,便会发现这几字。”
林佩蓉听后,脸上不由得显出一股十分敬佩的神色。道:“这人的心思当真机敏,想得如此周到。”
唐雨溪却道:“依我看来,这人着实太笨。”
萧爻和林佩蓉了解唐雨溪,知她自视甚高,自己便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决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下。别人是敬佩的人,她觉得那人狗屁不通,不值一提。
林佩蓉却道:“前辈,我不得不,人家在把这路中间安排得这样周密,着实一点也不笨。”
唐雨溪哈哈一笑。道:“他若真聪明,就不会只搬来些烂石头。他要是真聪明,就该在石缝之间排下些毒箭毒针,你们刚才伸手搬动石头,便会碰到毒针,这样一来,你们两个的命就没了。”
萧爻和林佩蓉听后,回思适才搬动石块之时,确实没想到有人会在石缝之间下毒。此时听唐雨溪来,隐隐感到后怕。
林佩蓉却道:“那人刻下字,指引向,便不是敌人,他就不会下毒了。”
萧爻听后心中一片茫然,是谁如此好心,暗中在帮助自己呢?他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这人会是谁。又看了看那六个汉字‘要报仇,往前走,细细一想,这个暗中相助的人必定就在前面,往前走去,多半能够碰到。
唐雨溪却道:“江湖险恶,你懂什么?人家刻下一行字,指引你,你就当是朋友了?怎么不想想,那是敌人设下的请君入瓮之计。要将你们引入陷阱,再慢慢折磨?”
林佩蓉白了唐雨溪一眼,暗想:“任何人在你眼里,都成了坏蛋,我还有什么好。”虽然觉得唐雨溪不该把世界之人尽往坏处想,但又暗暗觉得唐雨溪所不无道理。
萧爻想想也对,当下寻思,宁信直中直,须防仁上仁。不明对是敌是友,还是心谨慎为上。
三人骑马前行,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大市镇上。却见当街有一家客栈十分惹眼,上下三层,十分壮大。又是位于三岔路口,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能一眼看到。
这做生意也十分讲究地理位置,常言道得好‘若是不得地,等于活受气。开店铺若不得好地势,乏人光顾,早晚亏得血无归。
隔得老远,便见到那客栈后屋炊烟袅袅,锅铲炒菜的打击声、跑堂招呼客人的吆喝声、各路客商的吃喝呐喊声混杂在一起,一阵阵从那客栈里闹哄哄地传了出来,酒肉香味早已扑鼻而至。
唐雨溪道:“就去这家。”
三人来到客栈门前,早有伙计跑出来招呼。一面招呼进店,一面接过马缰,自领去马嘈喂食。
唐雨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萧爻与林佩蓉也跟着坐了下来。
萧爻刚一入座,便见身旁一棵木柱上,也刻下了一个太刀图样,刀口指向北。
萧爻朝林唐二人招手示意。
林佩蓉看到图案后。道:“那人也是在这儿吃饭的,他先我们一步。”
萧爻点了点头,他心中谨慎。不由得问道:“唐前辈,你那人会不会毒害我们呢?”
唐雨溪哼哼一声。道:“到使毒功夫,我是这行的祖宗。谁敢放毒害我,那是自寻死路。”
萧爻和林佩蓉听她如此夸大,忍俊不禁。过得一会儿,吃得饱了,付过了账。三人依照那太刀刀口的指示,跨马向北行。
这一路上,萧爻细加琢磨,那暗中相助的,会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敌是友。他为何要刻下太刀图案,指引自己。倘若他是敌人,那么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引自己上当,可一路赶来,并未遇到什么凶险。他要是朋友,自当表白身份,不必如此藏头露尾。萧爻思来想去,一点头绪也没。唯一之计,便是力追上那人,就会真相大白。
在此后的数十天中,萧爻与林唐二人一路追赶,每到分岔的路口,便会看到太刀图样。他们也曾放开马匹,奋力直追,但始终没追上那个暗中刻下太刀图样的人。也并没见过一个扶桑人,更不消碰到大仇柳生十二郎。
自柳生十二郎从秋瞑居逃脱以后,便再没见过他。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若不是一直有那太刀图案作为指引,萧爻只怕早就改道。
一路上,唐雨溪除了狂话,夸赞自己最了不起之外,大多时候也没什么异样。萧爻暗自觉得,这事与唐雨溪无太大关系,但这位奇怪的老前辈居然不辞劳苦,跟着一路奔波,不由得暗生感激。更难得林佩蓉也没什么劳苦之类的话,一路得她作伴,心中自也欢快了许多。
三人从四月中旬一路追赶,到得这时,已是六月间。直追了一个半月。
在这一个半月之中,萧爻想的最多的便是那个刻下太刀图案的人。每次与林佩蓉、唐雨溪谈论起来,都不出个所以然来。萧爻也多番猜测,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经不起推敲,都立不住脚。萧爻猜测的心思也没了,只望早点追上那人,问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