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道:“好!我们没来辽东之前,便是如此打算的。”
周保昆道:“萧兄弟,如今你来了,我这个暂代盟主也该退位让贤了。请你当回盟主,来做我们英雄营的统率。”
萧爻不辞而别,众豪杰商量着,要拟定一位临时盟主来统领群雄,于是共同推举周保昆暂代盟主之职。周保昆当时为稳住局面,当了临时盟主,说明若是找到萧爻,便完璧归赵,由萧爻来当盟主。
周保昆如此说明之后,当了盟主,如今遇到萧爻,便履行当初的说过的话。
众好汉都纷纷说道:“还请萧盟主做回盟主。在武林中,萧盟主是大家的盟主,如今咱们随军征战,萧盟主便是英雄营的统率。”
见众人说得诚意拳拳,萧爻不禁深感其诚。道:“在周家堡我不辞而别,大家没因此跟我见怪,还竭诚拥戴,我萧爻何德何能,能得大家如此信任?不过大家放心,如今来到宁远,我当与众位兄弟同生共死,合力杀敌,等打跑皇太极,天下太平了,咱们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众好汉人人欢腾。
宁远城中忽有官兵到来,相请英雄营统帅和满桂同往城中议事。萧爻只得与众好汉告别,与满桂、尤世禄一道随着那名传信官折回宁远城。
四人来到城中,径到议事大厅前。
萧爻放眼看去,见袁崇焕端坐于大厅中主帅的位置。其他将领坐于两侧,共有十来人,萧爻也不认识。
天色将黑,大厅内点着牛油灯,火光透亮。
袁崇焕见萧爻面生。向满桂问道:“满总兵,这位少年英雄器宇轩昂,白天时候在城下见过他,却是谁?”
左首一名面色黧黑的将官说道:“咱们商议退敌之策,这是军机大事。满总兵做事忒不把细,竟带个陌生人进来,是何道理?”
右首一名面色蜡黄的将军说道:“军机大事,只宜我等心中有数便了,万不可轻泄出去。”
满桂道:“众位请听我言,前几天我奉督师将令,率领黑甲军增援锦州城,却在笊篱山附近遇到了这位萧爻,萧兄弟。他当时混在村民中间,被大火围困,我救下被围困的村民,详加审讯,却都是当地的良民,并非满洲鞑子的奸细。这位萧兄弟主动请缨,说要与我一道,杀贼立功,共同保卫大明的疆土,我便将萧兄弟纳入麾下。当天晚上碰到了一队满洲鞑子,我率黑甲军与之交锋,打下来胜负相当。”
袁崇焕道:“你去锦州还是遇到鞑子兵了,果然不出我所料,皇太极佯攻锦州,实则剑指宁远。”
满桂道:“不错,督师料事如神,满桂佩服。当我与鞑子兵交战之时,萧兄弟也杀贼,我见他身手不凡,武艺高超,当时就觉得他并非普通百姓。刚才去城外安营扎寨时,碰到了英雄营的武林豪杰。萧兄弟和他们照面,相认之后,原来萧兄弟正是中原武林群雄的盟主,也即是英雄营的统帅。”
众人听后,都嘘了口气。既是中原群雄的盟主,必不会是通敌叛国的奸细了。
左首那位面色黧黑的将军却鼻子一哼。道:“萧兄弟既是武林盟主,想必技艺高超,武功十分了得了。”语气中颇有挑衅之意。
萧爻道:“在下学得些粗浅拳脚,武功是有一些的,但中华武术流传数千年,何其博大精深,在下学得的这点武功,只不过是中华武术中的冰山一角,不敢说武功了得。就我所知,天下间便有好几个人武功比我更了得的。”
那面色黧黑的将军听了后,他鼻子里喘着粗气,气得不得了。萧爻言明天下有几个人武功比自己了得,显然那几个人当中,并没有把那军官算在内。
那黑面将军说道:“照你这么说,你的武功已经名列天下前几。能打败你的人只有几个了?”
萧爻想起苦禅法师、铁琴道人曾在船上以内力助周元嘉治伤。心道:“他们能以深湛内功帮周大爷治愈心经和肺脉的伤,我却是做不到的。总体而言,他们的修为比我更深更高。”
萧爻道:“比我武功高强的人确实有的,像少林寺的苦禅法师,武当派的铁琴道长,他们的武功修为渊深,比我高许多。”
那黑面将军又道:“照你的意思,天下间就只有这么两三个人能打败你,其他人在你面前是不足一晒的了?好啊!我祖大寿见过不少狂傲之人,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狂傲得无以复加的人。”
祖大寿从板凳上一跃而起,走向萧爻,脸上带着凶光,双眼里也满是挑衅之意,瞪着萧爻。
萧爻心道:“我不过据实陈述,所说之话全是实情,不知怎么就开罪于他?”
萧爻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话中若有开罪将军之处,还请将军念在大家同为炎黄子孙的份上,宽恕些个。”
袁崇焕道:“祖兄弟,这位萧兄弟既能做得中原武林的盟主,也必是一位豪杰。大家来此商议如何退兵,才是正理,还是别旁生枝节的好。”
祖大寿道:“他没有得罪我。我生平有个坏毛病,见不得专爱吹牛的狂妄之徒,一见到我就手痒,非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立即现形才可安心。督师放心,反正满洲鞑子还没来,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萧兄弟——这位自称武功天下前几的狂人过两招。看看他这武林盟主是凭真实本领得来的,还是靠招摇撞骗唬弄到手的。”
萧爻心道:“他说我狂妄?却是从何说起呀?”抱拳道:“祖将军,战事在即,满洲鞑子兵转眼就到,咱们还是以商议退兵之策为重。刚才我话中若说得猛浪了,请将军见谅。”
祖大寿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纵使刀剑相加,也当勇往直前,怎能临阵退缩?萧兄弟不愿与我过招,是嫌我武艺低微,不配跟你这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交手吗?”
他将‘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说得极重,意加嘲讽。
萧爻心想:“此人何以对我横挑竖捡?”
却听满桂说道:“萧兄弟啊,既然祖兄有此雅兴,你若是不露上两手,岂不扫了大家的兴致?你放心,祖兄弟从军征战多年,皮粗肉厚,是很耐打的。你只要不用内功,不伤他筋骨就是了。”
袁崇焕道:“大战在即,各位都是我军中梁柱,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是伤不得的。既然祖兄弟要比,那萧兄弟你就跟他过两手,点到即止。”
厅中众人便说道:“咱们镇守辽东多年,可有好些年没欣赏过中原的武术了。前辈们遗留的精妙武术,虽不能学到,若能看到,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二人既会此道,就请露上两手,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萧爻眼见众意如此,推辞不得,抱拳道:“祖将军,那咱们就点到即止,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祖大寿抱拳道:“请!”向大厅中间一站,取个金鸡独立势。
萧爻心想:“可不知这位祖将军武艺如何?我还是以守为主吧。”
满桂忽然说道:“且慢动手!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问道:“满总兵有何高见?”
满桂想起萧爻在笊篱上与后金士兵交战时,对后金士兵尚且手下留情。与祖大寿过招,必然不会出全力,这就难以显露出他的真实本领。道:“我与萧兄弟相处了几天,但这几天当中,我看出这位萧兄弟心肠柔软,他必定不会出全力跟祖兄弟拼的。”
众人都是哦的一声,幸亏得满桂提醒。萧爻心道:“满将军,你既知我意,何必要说出来呢?”
祖大寿却怒道:“什么?他不会出全力跟我交手,好啊!他胆敢如此目中无人,我非扒下他的皮不可!”
满桂道:“祖兄息怒。我刚才已想到一个法子,既可以让萧爻出全力,又能保障你们不会两败俱伤。”
萧爻道:“满总兵想到什么法子了?”
只见满桂搬来两条长凳,横放在大厅中间。道:“你二人就站在板凳上过招,谁要是先着地,就算输。”
众人心中都想:“立了这规矩,他二人必会想方设法踢断对方的凳脚,让对方从板凳上落下地来。”
萧爻心想:“我只消踢断凳脚,叫他摔一跤,他就不会受伤了。”道:“好办法,祖将军意下如何啊?”
祖大寿见萧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起疑,暗想:“这人是满桂领进门来的,他必定先与满桂谋划过,不然他何以会如此成竹在胸?”却道:“站在横凳上也太过容易。如果萧兄不介意,咱们不防将凳子立起来。”祖大寿说完,又搬来两条长凳。将四条长凳直立起来。祖大寿道:“我们站到板凳上比试,谁先从凳子上落下来,谁就算输。你觉得这法子怎样?”
萧爻道:“只要祖将军愿意,小弟舍命陪君子。请!”
祖大寿纵身一跃,跃到凳子顶端,落脚时没站正,踏得凳子有些晃动。祖大寿忙使一个千斤坠,才站稳了,众人赞了声好。
祖大寿看着萧爻。道:“请!”
萧爻轻轻一蹬,跃起数尺,高过了凳子顶端,下落之时,先卸去坠力,轻盈地踏在凳子顶上,稳稳落下,两条长凳都没发出一点晃动。
众人赞道:“好轻功!”
祖大寿略略吃惊。心想:“他的轻功似乎比我高明一些。但拳脚功夫与轻功并无牵涉。”
两人一站上长凳,顿时比平常高出数尺,众人都仰头观战。
萧爻抱拳道:“祖将军请赐教。”
祖大寿道:“既如此,我可不客气了。”呼地一拳,击向萧爻的面门,萧爻侧身避让。
祖大寿趁萧爻转动身子,立足未稳之际,使一招横扫千军,盘扫萧爻的小腿。
比武规矩定的是谁先落地算输。人人都心下分明,取胜之钥不在中上路,而是在下盘,只要照着下盘猛攻,攻得对方无法立足,便会自行从长凳上摔下来。祖大寿使横扫千军,使得极当。
萧爻挥脚来格,将祖大寿的脚挡在外侧。趁势而进,转而踢向祖大寿的另一只小腿的内侧。
祖大寿一脚凌空,全靠另一只脚支撑起整个身子。如同一根独木撑起整座大厦。只要那独木一折,整座大厦也将倾倒。
却见祖大寿另一只脚忽然抬起两尺高,避过萧爻的一踢。下落之时,凌空悬着的脚收回来,正好踏中长凳,将他身子支撑住。但他无法消减下坠之力,只听板凳上传来咔的一声,祖大寿蹲在长凳上。这一跳一落,及时换脚,看似简单,却惊险无比,很难做到。只要另一脚踏错半步,立即就从长凳上摔落。
众人鼓掌喝彩‘好功夫!’‘想不到老弟竟还会如此奇功’。
祖大寿虽得避过,却也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我在少林寺学武之时,师傅天天叫我蹲马步,我当时就很反对,说这对增强武艺并无大用。没想到,年少之时学到的东西,今天临危之际却派上了用场,帮了个大忙。”
萧爻换脚扫向祖大寿的下盘,祖大寿趁势抱着萧爻的小腿。用力向前拉,萧爻顿时感到重心前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下去。
祖大寿趁机踢向萧爻后脚所站的凳子,萧爻前脚悬空,后脚脚下再失去着力之处,只见他撕着一字腿从凳子上摔落下来。
萧爻的身子直往下坠落两尺之后,忙伸手往凳子上抓去。总算止住了下落之势,前脚离地面已不超过一尺。但比武的规矩是脚着地了才算输。就算离地只有一分,也不算着地。
旁观众人都惊讶地叫了一声‘好险!’。他们在战场上亲历过许多凶险场面,也并不如何害怕。战场上刀来剑往,往往一招致命,或是被敌人杀死,或是杀死敌人,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简单粗暴,根本不容有思索的余地。也正是因为没有思索的余地,才想不到它的可怕之处,也就不觉得如何可怕。见到两人悬于高凳上比武,作为旁观之人,每个环节无不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再将其间凶险假于己身,加以发挥想象,想到的全是无法避免的可怕之处,看得提心吊胆。反倒觉得,别人在高凳上比武,其惊险刺激之状犹胜于自己在战场上的搏命厮杀。
祖大寿见萧爻一手扒着凳子,脚下离地只不到一尺。萧爻只靠那只手勉强支撑,看到这取胜势头,怎可放过,立即伸脚往萧爻的手背上踩下去。这一脚极是狠辣,萧爻若是怕痛,缩回手指,就再也没有支撑之处,必将落地认输。
正当祖大寿抬起脚来,将要踩下时,萧爻双脚齐施,踢向祖大寿脚下所站的凳子。咔嚓一声,凳子从中折断。祖大寿那一脚未能踩下,脚下已空,直往地下坠落,非摔伤不可。
恰在这时,萧爻伸手抓住祖大寿的衣襟,将他提住。祖大寿脚已着地,但身子被萧爻提在半空,并未重重地摔落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