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袖点了点头,示意暗卫将西放过来。一边问:“她人呢?怎么自己不过来?”
“云姐早先来过。”暗卫道,“现下人已出宫了。”
云颜是姑苏人,若清晨离宫,此是应该已经离京了。
却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打开盒子来看,原来是一匹云锦。上头的流云纹样以苏绣手法绣成,虽显得生疏,却也见用心。
“云姐了,西不贵重,只表个心意。愿阁主能念着她就好。”
“可惜了这好样子,这么亮的颜色,我也不便穿啊。”洛袖看着笑了起来,“这么的年纪就这么懂事,将来也不知是谁有这个运气,娶上这位姐。”
——
正午时分的金陵大营往往是一天之中最为喧嚣忙碌之时。结束了严苛的早训,火头营准备的饭菜也已停当,大营的军帐内、空地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闲坐捧着饭碗闷头狂吃的将士们。
赵起白衣银甲,提枪默默走在军营之中。他所经过之处,固然有许多士兵向他问好打招呼、一派天真亲切,但同样也有些不太友善、有些怀疑探究、或是看热闹般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直到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膀。
赵起转过身去,只见陆镇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对着好友使了个眼色,陆镇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一边的树荫之下。
“怎么不去吃饭?”
赵起道:“一会儿就去。”
像是要故意戳穿他的敷衍一般,陆镇皱起眉头,单刀直入。
“停云,”他唤好友的字,“军中那些闲言碎语,你不必理会。”
“呵呵。”赵起笑了笑,“你的是哪些闲言碎语?”
缠在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就不少。从过去的长乐郡主,到如今赵娴的猝然死亡。
不只是军中,整个金陵城都对赵娴的死议论纷纷。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无非是赵娴在宫内做了什么忤逆犯上之事,惹恼了陛下,被青门秘密处决了。而赵家父子也被其牵连,即将失宠于圣上。
总之官暴病而亡的法,是没有人信的。
“……”陆镇一时无言。
赵起道:“他们所的,虽是捕风捉影,却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如此,我又能责备他们什么呢?”
陆镇别开眼去。
流言的版中也同样提到了陆镇。太子与赵姐相恋,赵将军左右为难,齐王为了争取赵家的立场,设计使赵娴见罪于上被处死。更有甚者,是齐王暗中使计,毒杀赵娴。
这些对他不利的版在军中流传不多,金陵市民们反而对此津津乐道,有些甚至给周弄月加了戏份,把毒杀事件的主谋套在齐王妃身上。
然而毕竟还是有人这么的。
今日清晨的斗殴事件,主角三人。一名是陆锦麾下的副官,也即一开始聚众谈八卦正欢者。早训之前,正信口胡天马行空,忽然一名赵起手下的军官路过,就起了争执。
一开始还只是争执,围观的人渐渐增多。一位颇上了年纪的将军路过,问询发生何事,围观群众如实以告。
老将军名为周昀,昔年周王府青云军的嫡系、桓襄王十二勇士之后。
周王府虽已不复存在,然而青云军心高气傲,仍以王府旧人自居。平素里,青云军的将士们便与大营士兵多有不合,长乐郡主三番五次前来探视更是令他们觉得军与众不同,周王府迟早有重现辉煌之日。
他们对周弄月极为崇敬,容不得半分他家郡主不好。青云军之所以能成为齐王一派的中坚力量,也都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
青云军诸将早已在军中扬言,任何人敢诽谤郡主,首先得过了周王府这关。
周昀将军是个脾气暴烈的。他早已下令部,不得再提任何赵娴之事,只是他们不提,他人觉得周弄月心虚。青云军也被贴上了清高傲慢、死要面子的标签。近日练军,人人压力倍增,军中派系矛盾就紧张,此事一出,当即被激化了。
赵起部的将领一开始想劝着两句,没想到言语之间陆锦的副官开始嘲弄赵家、而周昀为了保护郡主的名声也开始祸水引。三人就这么混战成一团,也引发了后面百人斗殴的景象。
陆锦罚过三人,却也没有重罚。除了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之外,也怕更进一步得罪青云军、更怕寒了自己下属的心。
这些缘由,陆镇和赵起想一想就能够明白。
“此事之所以会起,都是那子的人口出狂言、以讹传讹在先。周将军是为了长乐的名声,你的人也是为了你的名声。”陆镇道,“原只有那子该罚,谁知他挨得最轻。”
“……他却可以落得个好名声,人心所向。人家看到楚王殿下护短,自然愿意与他亲近。”赵起道,“殿下得有理,然而如今战事在即,人心要紧。”
“人心要紧。”陆镇道,“我自然以大局为重。暂且放过那子吧。”
他看了看赵起:“原我来宽慰你的,反倒你又教起我来了。”
赵起淡淡地笑了。
“殿下,午休该结束了。下午大练兵,殿下该前去总领。”
“知道。”陆镇道,“可你还没吃饭。”
赵起显出一点无奈神色。
陆镇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特意传了司膳房的厨娘,菜都准备好了。在你军帐里,不吃完不许来练兵场。”
他完就走了,步伐轻快了不少。赵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他忽然脸色一沉,站住了脚步。
“……什么人!”
一个身影从树影中轻捷跃下,单膝跪在他身侧,黑袍之下露出一点碧色衣角。
“碧海宫绿莺。”来人自报姓名,“王妃有书,请将军过目。”
赵起蹙了蹙眉尖,接过绿莺双手奉来的书信,却不打开看,只道:“西送到了,你走吧。”
绿莺却道:“请将军过目回复。”
赵起无法,只得拆开了信。他下意识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陆镇,内心不知为何涌上一种复杂的心虚。
周弄月的字很美,但他不敢多看,心烦意乱、一目十行地扫过,不禁苦笑起来。
“你跟她,不必想起我,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赵起道,“娴儿的事与她无关,而且,她从来不欠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