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后，池月已经想不清楚这一天的细节，仍然记得乔阳双手捧着仙人掌那一正经的面孔下烁烁生光的双眼，以及，她自己被套路后痛心疾首的怪异表情。
那一天，她莫名其妙就同意了乔阳的求婚，
并且在他们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套路里忘了矜持，让婚礼进入流程……
当天晚上，她反复思量，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池月过去的人生规划中，结婚绝对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更不可能在大毕业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完成这件人生大事。先立业再成家，这是她立下的g，可是现在呢？
g果然就是用来打脸的。
望着窗外镇的灯火，池月内心久难平复。
“咚咚！”
有人在响她的门。
池月愣了愣，抿着嘴笑，趿上鞋走过去，“干嘛啊你，不是让你一个人睡吗？”
话没完，她怔住了。
不是乔阳偷偷来骚丨扰她，门外是穿着睡衣的池雁，好像哭过了，她双眼通红，眉头揪紧，似乎正对某件事情纠结，看着池月发呆，不话。
“怎么了？快进来——”池月拉着她胳膊进房，让她坐在床边上，帮她披了披衣服，猜测地问：“做噩梦了吗？”
有一阵池雁总做噩梦，被吓醒后，不是钻她的被窝就是钻于凤的被窝，晚上醒来是不敢一个人睡的。
池月下意识认为这次也一样，正准备帮她拿被子，让她跟自己挤一挤，池雁哇一声就哭了。等池月回头看她，她又慌忙的捂住嘴，自己安慰自己，“雁雁不哭，雁雁不能哭——”
“姐？”池月吓住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就哭了呢？谁欺负你了？”
池雁嘴巴捂紧，噤了声，只有眼泪吧啦吧啦往下落。
“怎么了这是？”池月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宽慰地拍了拍，又顺着她的后背，见她始终不肯回答，也不催促，只是默默陪伴。
时间慢慢流逝。
池雁瞪着眼睛干哭了很久，突然开口。
“猴子有新的朋友了！”
“？？？”新的朋友？
池月皱了皱眉，“女朋友吗？”
池雁点点头，“肯定是女的呀。”
池月：“……”
看池雁还在掉眼泪，她抽了面巾纸轻轻帮她擦拭着，状若云淡风轻地：“那不是很好吗？猴子多一个朋友，就相当于你也多了一个朋友。猴子的朋友，不定将来也是你的朋友呀……”
池雁疯狂摇头，“不，不一样，不一样的月月。”
“有什么不一样？”
“猴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朋友。”
池月看着她固执的双眼，沉默了很久，“姐，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他才只能是你一个人的吗？”
在她的内心，池雁是未必懂得男女之爱的，可是池月没有想到，她话音刚落，池雁就抢着回答，“我知道，就像你和乔乔那样……”
乔乔……
嗯，很符合某人的人设。
池月对姐姐的取名能力有点佩服，“我和乔阳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池雁重重点头：“嗯。”
“你？”
她目光很冷静，知道她不出来。
没想到，池雁张了张嘴，话没出口，脸先红了，吭哧吭哧好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是可以生孩的关系。妈妈，你们很快就会有宝宝了。”一边流着泪，池雁一边要求，“月月，以后你的宝宝可以给我玩玩吗？”
池月：“……”
“不仅仅呢。你只对了一半。”池月叹气，“生宝宝的关系，前提是情侣。是能够互相理解，互相依靠、相互需要的爱人……”
“我懂！”池雁抢着回答，“我也想和猴子这样。”
不等池月话，她自个儿低下头，吸着鼻子羞涩地：“我也想和猴子生个宝宝来玩，可是……我刚才告诉他，他就不肯……”
嗯？
还有这档子事？
池月望着池雁的发顶，手心轻轻揽在她的肩膀上。
“然后呢？他就告诉你，他有可以生孩子的朋友了是吗？”
池雁摇头，又点头。
池月纳闷了，“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池雁思考一下，“他不肯和我生孩子，肯定就是要和别人生了。”
“啊？”这样也算？
池月完被姐姐的逻辑搞糊涂了。
“我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朋友，他是的。他是的月月——”池雁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擦着眼泪，抽泣：“猴子如果被人抢走了，我怎么办……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好想跟他生孩子。”
好喜欢好喜欢这句话，池雁不止在池月耳边一次。
可是，从来不曾像此刻这么认真，好像宣读誓言般褪去了傻气，如同一个正常表达情感的困惑女子。
“月月。我好难受。这里痛痛，好痛痛……”
她拉着池月的手，放在心上。
池月轻轻帮她揉着，“别难受了。猴子就算有了朋友，也会和你是好朋友的。”
“哦……”
长长叹一声，池雁好久没有话，也没有再哭。
池月以为已经哄好了她，甚至觉得她对猴子的感情可能也没有那么深，然而，她刚拉开被子让池雁躺下，池雁就突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月月，我是不是很贪心？”
“嗯？”
“我……不想他和别人生孩子，生个像天猫那么可爱的宝宝。”
“……”
池月眉心微敛：“傻姐姐，你为什么会想生孩子呢？生孩子可痛着呢。”
“我不怕，我不怕痛，我可以的月月。”看池月沉着眼皮不话，她突然弱下声音，“月月，是不是我被欺负过，猴子不想跟我生孩子……是不是我不能生孩子？”
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尖利，让池月难以回答。
她轻轻将池雁扶过来靠在床头，然后自己也坐在她的身边，两姐妹就像时候靠在一起聊天话那样，排排而坐，轻声慢语地话。
“姐，还记得你刚上初一那年，特别想要的那个漂亮具盒吗？”
池雁不懂她在什么，闷闷地看着她，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但她没有打断池月，安安静静地听。
“初一那年，你去了新的校，你的同桌叫陈薇，她有一个漂亮的具盒，是她的姑妈从申城带给她的生日礼物。你，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盒子，你很想要……你你入了魔一样喜欢着那个具盒，只要听到陈薇打开它的声音，你就会下意识地望过去，忘记老师的是什么……”
池雁眉头皱起。
像是在努力思考，又像是早已遗忘，一脸茫然。
池月抿起嘴，轻轻一笑，突然靠近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吗？你告诉我，有好几次，你都想偷偷拿回来，只要拥有一个晚上就行，第二天再偷偷还回去……”
池雁歪歪头，更迷惑了，“那我……偷了吗？”
池月轻笑，摇头，再摇头，“你没有。你告诉我，美丽的西很多，但是无法拥有的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你要克制自己，你将来肯定会拥有更好的。”
池雁不话。
池月又接着：“果然，你是对的。很快，这种款式的具盒就流行开来，不到一年，我们吉丘街上也有得卖。你帮妈妈做了两个月的晚饭，妈妈给你买了一个。比陈薇的更好，更漂亮！”
“月月……”池雁似乎不懂，又似乎懂得了什么。
“西是这个道理，其实，人也一样。”池月轻轻环住池雁，再次拉了拉她滑下去的衣服，“属于自己的要珍惜，不属于自己的再好也不要。今天得不到的西，将来可能会碰上更好的，更适合的呢。”
池雁许久没有话。
她看着池月，从迷茫到纠结，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池月以为她会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
没想到，她身子一滑，突然飞快地躺下去，拉过被子把自己连人带头裹起来，闷闷地：“……睡觉吧，我好困。我不要听了。我好累啊！”还装着打了个呵欠。
池月看她一眼。
默默的，关上灯。
“睡吧！”
~~
第二天乔阳带池月去看正在建设的月亮坞工程，侯助理和天狗一起陪同。池雁原也是想跟去的，但是池月阻止了她。
“我们晚一点就回来，办正事呢，你在家里等我。”
“为什么我不能办正事呢？”池雁显得很着急，“月月，我可以做很多事的……”
池月沉下眉，看侯助理张了两次嘴，一脸不忍心的样子，硬起心肠拒绝，“不要闹了，你在家里等我们。”
“哦……可是猴子……”
“侯助理也有正事要做的。”池月看她一眼，表情有些严肃。池雁被她目光一慑，瘪了瘪嘴，乖乖地缩了回去，脚步后退，“那我就在家等你们好了，你们要快些回来呀。我和天猫玩，一直等着你们呀。”
池月表情一松，“好的。”
天狗发动了汽车，渐渐驶离。
池月回头看向家门口，于凤正在和早起买菜路过的熟人聊天，一脸是笑，池雁微微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在初升的阳光里发着光泽，油亮油亮的，但长发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池月有点无力。
~~
十月的天，秋高气爽。池月跟着乔阳行走在炙热的漠地，看工人们在各个岗位上劳作，一张张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上，有着打心眼里露出的笑容，她一颗心仿佛被填满。
就是这种感觉了。
快活的，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的喜悦，
她不知不觉扬起了唇角，乔阳看着她的侧脸，“你笑起来真好看！”
“啊？”池月回头与他对视，愣了愣，噗声笑了出来，“乔先生转悠了这么大一圈工地，就只有这一个结论？”
“对！”乔阳轻笑，“你这一笑，整个世界好像都亮开了。疲惫一扫而空。”
虹屁！
池月抿着嘴乐，“瞎贫。”
两人话的时候，侯助理就一直在旁边听，不发言。
池月发现这个平常虹屁最多的助理，今天异常沉默。
这是池雁的话让他产生了困惑，还是让他为难了？
池月想了想，趁乔阳去和一个工程监理话，特地走到一边，问侯助理，“昨天晚上，池雁跑到我房间里来了……”
“她没事吧？”侯助理脸上闪过担忧。
“没事——”池月拖了拖声音，轻轻一叹，“就是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哄好。”
侯助理脸上的表情随着她的话在不停变化，这实实在在的情绪反应，除非是专业演员，要不然很难掩饰他的担心。
池月琢磨一下，轻声问他：“我知道我这句话特别不合适。但是猴子，咱们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事藏着掖着反而不好，摊开了行不……？”
“哦……行，好。你吧。”
侯助理一个巧舌如簧的男人，居然有点结巴。
池月眯起眼，审视他：“你对池雁，除了同情，还有没有别的感情？”
侯助理目光微微一沉，“有。”
池月平静地看着他，不话。
到这个份上，彼此是什么意思都知情。侯助理沉默片刻，也不再装什么了，他索性坦荡地了出来，“池雁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信任我，依赖我，长得也很好看……如果我一点都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你的。可我心里很清楚，我和她不可以，不合适。”
池月笑了笑，点头，“我懂了，我会约束她。”
“不，可能你有些误会。”侯助理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明知道这不是谈话的好地，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清楚，“不是我嫌弃池雁，而是她……你知道的，她不是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她就是个孩子，她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对婚姻更是毫无概念，只是听你和乔先生要结婚要生宝宝，就跑来问我……”
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眸中露出一抹无奈。
“你是个聪明人，你很清楚，其实这和一个孩子要糖要玩具，是没有质区别的。那不是情侣间应该有的情感。”
理智得令人发指啊！
大概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吧？
池月来准备了一堆腹稿，要和他谈谈。
结果，无言以对。
他是对的。
感情是双面的事情，在任何一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确定关系，都是耍流氓！
……
中午三个人在月亮坞村委会吃的饭，大锅大火炒出来的菜，味道很不错，三个人走了半年，又累又饿，满满的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池月打了个饱嗝，就接到了董珊的电话。
“恭喜你啊！要做新娘子了。”电话那头，她的笑声十分明显。
池月尬：“董姨，你也知道啦？这事儿，我都还有点懵呢。”
“别懵！这是好事。”董珊笑道：“有什么需要和要求，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来办。”
她来办？
池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董珊沉默一下，：“子让我来帮他操办婚事。”
是乔阳请的她，还是乔正崇，又或者是他们父子两个一致的想法？池月举着手机听着董珊在那头话，不时瞄一眼旁边的乔阳，“你看着办就行，这个我也不懂，嗯，下次就有经验了。”
乔阳的筷子放了下来，“下次？”
池月：“……”
瞄着他，她笑而语，只听董珊着她的安排。
乔阳轻咳，冷哼一声，“还有下次，你怕是要上天？”
池月：“……要上天的不是你吗？”
董珊：“你什么？”
“哦，没什么。”池月忍住笑，瞄着乔阳，“你安排就行，董姨，我完相信你——”
“好的好的，不过，上天……嗯，这个创意很好嘛！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络。好的，我来安排！”
池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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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我一定是今天这条gai上更得最早的崽！